是夜,月上柳梢。
贤王府的下人脚步轻快,一个个面有喜色。原因无它,皆是因为主家大方宽厚,不仅一人一个红封,还赏了一包点心。
汪婆子向所有的下人传达姜麓的指示,告诉大家日后但凡逢年过节都有赏赐。且每月都评选三位最优秀的下人,评选出来的人另有赏赐。除此之外还有季度评选和年度评选以及日常考核,凡优秀者,都会得到依次递增的奖赏。
下人欢呼雀跃,一个个红光满面。
莫说是他,便是汪婆子自己在听到姜麓的指示时,第一时间也是惊呆了。这样好的主家简直是闻所未闻,她抹着眼泪和自己的丈夫说他真是撞了大运。以后只要他尽忠尽职,王妃娘娘定然不会亏待他。
不仅如此,姜麓还制定了一套完善的工作制度。王府的下人也不像别的府邸一样可以浑水摸鱼,每个人的职责清清楚楚,一旦某处出现疏漏立马能找出相关人员。这些制度一来是提高所有下人的积极性和责任感,二来便是杜绝有人暗中做什么手脚。
制度一出来,高纪两位嬷嬷凑在一起嘀咕半天。她算是看明白了,别看贤王妃在乡下长大,还真不是一般人。
高嬷嬷忿忿不平,“早知如此,还不如不争这个差事。”
像她这样的年纪,资历虽老却不是最为得用之人,想再进一步的可能性很小。宫中争斗残酷,不进则退,退则处处受气受欺。与其坐等一日不如一日,还不如寻个机会搏一搏。所以当初得到消息说要选人派往贤王府时,她便起了心思。
所有人都知道姜麓在乡野长大,需要学习教化的地方很多。这样一位在礼仪规矩上像张白纸的主子,最是容易掌控和取得信任。为了争这个名额,她可是花了不少的银子打点。本以为自己一来便能得到贤王妃的青眼,以后必是王府里的大红人。谁知道不仅不被重用,且还被晾在一边。
纪嬷嬷倒是平静,“王妃娘娘上回说得很清楚,只要我安安分分的,她也不会为难我。”
“那我就什么都不做,干巴巴地等?”
“那你还想怎么样?”
高嬷嬷没话了,大家都是宫里混过多年的人,当然不可能彼此交心。她有她的心思和盘算,纪嬷嬷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这样只图体面的人尚且讨论半天,何况是像银儿和铃儿那样原本要当主子的人。银儿被姜麓放过狠话,最近都有些蔫头巴脑。
王府里热闹得紧,听说连打扫的杂役都有一吊钱的红封,偏生就她这里冷冷清清的,依她看王妃娘娘就是故意的。
“铃儿,你怎么还有心思绣花?”
“不做些事情打发打发,我还能如何?”比起银儿的着急上火,铃儿明显要冷静许多。两人一同被赏给贤王,自贤王回京之后连面都见不着。
铃儿突然一声叹息,“后宅都是主母做主,王妃娘娘意欲一人独宠,咱能有什么法子?虽说这样的事其实全凭王爷的意思,他想宠谁宠谁。但我总归在后宅讨生活,总不能越过王妃去找王爷。”
银儿心下一动,眼睛里冒出几许热切。
王爷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独宠王妃一人。分明是王妃自己不容人,不愿意替王爷张罗。若是她能先近了王爷的身,王妃娘娘又能奈何。
主意一打定,她便行动了。
恰好今日下人都忙着庆贺,也没什么人盯着她。她一路偷偷摸摸溜到前院,前院书房里还亮着灯。
等啊等,书房的门终于开了。
银儿激动无比,她看到俊美不凡的王爷出来了。那一身的气度与矜贵让痴迷心动,紧接着是面红心跳。如此出色的男子,怎么可能一辈只守着粗鄙的王妃一人。
她理了理鬓发,整了整衣裙弱柳迎风地走过去。离得还很远,只听到赵侍卫一声大喝什么人,吓得大惊失色。
“…王爷,是奴婢。”
秦彦眉头紧皱,气势冷得吓人。
银儿两腿一软,跪在地上,“王爷,奴婢是银儿。”
“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赵弈按在刀柄上的手微松,冷着脸紧盯着银儿。
银儿惧怕不已,以前在宫里就听说过赵侍卫为人不留情面,更是听说过殿下不近女色之事。以前她之所以没想到先接近殿下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不想被铃儿一说她完全忘记这事。
眼下是又悔又怕,又舍不得错失这个机会。
“王爷,奴婢…”
“滚!”
“王爷,奴婢有话要说,是有关王妃娘娘的…”
秦彦停下来,“王妃娘娘怎么了?”
“王妃娘娘她…她要赶奴婢走。”银儿全身都在抖,她站不起来,“王爷,奴婢求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说…她说就算奴婢是陛下赏赐的人,她也不会放在眼里。她还说王爷您是她一个人的,不许奴婢接近王爷…”
“她真是这么说的?”秦彦的声音又冷又冰,却听不出喜怒。
银儿一喜,王爷愿意听她说话,那么王爷肯定不知道王妃娘娘的那些心思。哪有男人愿意被女子束缚,何况是像王爷这般尊贵的人。
“是,王妃娘娘就是这么说的。”
“既然她已经告诉过你不许接近本王,你为何不听?”
“王爷…”
“如此阳奉阴违的下人,留着何用?”
银儿彻底懵了,她完全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王爷居然不生王妃的事,王爷竟然还护着王妃,为什么?
秦彦的招手,便有人上前来拖银儿。
银儿急得大喊,“王爷!奴婢…”
正在这时,她看到了姜麓,“王妃娘娘,奴婢有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姜麓摇着头,慢慢朝她走近。她软倒在地,眼神全是惊惧与害怕。那瑟瑟发抖的样子像极风中的残叶,惶惶无所归依。
“我上次就和你说得明明白白,你为什么不听?”
银儿那叫一个后悔,她脸上全是眼泪鼻涕,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好端端把自己置于这个境地,倒是印了那句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老话。如今她撞的不是普通的墙,而是铜墙铁壁。
“王妃娘娘,求你饶过奴婢这回,奴婢以后一定您的话…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姜麓用帕子替她擦眼泪,“都说女人何苦为何女人,你总以为我在为难你,其实又何尝不是你在为难我。”
“王妃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
这样的话姜麓听听便是,因为这世上总有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眼下这个银儿看上去是怕了,但是想成为人上人的念头就像是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后必定再生。
“回去吧,这帕子赏你了,记住今日之事。日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若是再有下一次,你应该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姜麓的声音平心和气,但她向来最喜欢用最淡最随意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希望这个银儿能以此为戒。
银儿不停磕头谢恩,然后连滚带爬离开。
她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才是标配,以后自然还会有人前赴后继。
“为何还要将人留下?”秦彦问。
姜麓摸着下巴,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打量着他。身份地位高人一等的男人,偏偏还长得这么好看,怪不得所到之处桃花朵朵开。
“没有她,还会别人。”
“那就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不留。”
姜麓很满意秦彦的态度,尤其喜欢他在此事上的杀伐果决。只要他的态度端正,一切的隐患都不足为惧。不过时不时来上这么一出,就算事事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还是觉得挺膈应的。
再也她又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多长七八双眼睛。与其永远提防别人挖墙角,光是加固自己的墙头显然还是不够的。
“行了,这事你别管,家中小事我来处理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