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缨目光平静从容,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姜麓。姜麓不动声色地将两人请进府,冷眼瞥着鬼鬼祟祟的姜沐。
“那位是?”宋青缨问。
“他是林国公府的三公子。”姜麓回道。
宋青缨说:“既是世家公子,为何行事如此偷偷摸摸?”
这是在说姜沐吗?难道不是指桑骂槐暗指姜麓的人品也不怎么样。姜麓心下呵呵,姜小包是她的人,她不允许别人这么说他。
“我这位三哥喜欢看热闹,许是他觉得宋姑娘有意思。”
“臣女有什么意思?王妃娘娘是在说臣女像猴子吗?”
这么敏锐,是个好对手。
姜麓笑道:“宋姑娘误会了。”
“王妃娘娘好生护短。”宋青缨脸上倒是没有怒色,“一路上京,听过不少王妃娘娘的事。看来传言确有其事,娘娘同林国公府的关系很是不好。”
这是暗的不行,要来明的。
有点意思。
姜麓也不生气,道:“这不是什么不可向外人道的事。林国公夫妇不喜欢我,我也不是那等死皮赖脸的人。如今这般远着,彼此都自在。”
“王妃不孝父母,难道不怕天下人指责吗?”
一上来就挑她的错,这位宋姑娘莫不是来取她而代之的?姜麓心里狐疑着,以她的风评和传言,宋家确实有理由不满意。所以这位宋姑娘进京的是,会不会是宋家和宋皇后共同的意思?
若真是如此,倒是有几分棘手。
“旁人说什么,我并不在意。”
“王妃娘娘是不在意,还是无力反驳?方才臣女听王妃娘娘和姜二公子说话,似乎提到什么护花散人。臣女曾看过一些杂书,那本《养花十八式》臣女也看过。世间男人三妻四妾犹如养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何王妃娘娘如此排斥?”
姜麓心道,来了。
这位宋姑娘真虎。
开门见山明目张胆暗示她应该给秦彦纳妾,果然是来者不善。
“依宋姑娘所言,难道咱们女子在男人眼中就应该如货物一般?”
“那自然不是的。”宋青缨道:“不过世道如此,你我焉能改变?我还曾看过另外一本书,倒是颇有几分同《养花十八式》针锋相对的意思。那书名为《驯兽十八计》,写书之人的名字也同护花散人有异曲同工之处,叫做种田达人。书中将男人喻为兽类,可以随意训差谴,不知王妃娘娘可有看过?”
姜麓心道,此女不仅是来者不善,而且有备而来。很显然对方或许已经猜到她就是种田达人,她倒是不怕掉马,毕竟这马她掉得起。
“宋姑娘真是博学。”
“王妃娘娘谬赞。”
这一来一去,姜麓自知自己没有占据上风。且话题一直是对方在带节奏,对于她来说还真是是前所未有的事。
看来这位宋姑娘,很不简单。
她的心提起来,严阵以待。
那位武靖是个很合格的保镖,不苟言笑严肃认真。当他看到秦彦时,平板的眼眸中才显现出一丝波澜。
表哥表妹一见面,倒是很客气。
宋青缨并不像其他女子一般羞涩,反而落落大方。
凭心而论,姜麓并不讨厌对方。正是因为如此,这样的人她必须更加警惕。越是厉害的对手,越要认真对待。
有秦彦在场,宋青缨话很少。
姜麓一时摸不清对方的心思,心下更是谨慎。
一番客套的寒暄过后,宋青缨告辞。姜麓原本是不想送的,毕竟她的理念是在心里尊敬对手,但要在态度上蔑视对方。
然而宋青缨说:“臣女与娘娘一见如故,还想着多向娘娘请教一二。”
对方既然主动发起挑战,姜麓岂会退缩。王府是她的地盘,不就是送个客吗?难道她还能让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给欺负了?
“宋姑娘客气。”
姜麓有种错觉,这位宋姑娘不像是来做客的,反倒像是来视察的领导。那巡视一切的神情以及挑剔的态度,比她这个正主还像正主。
宋家人的心思,未免也太明显了吧。
“宋姑娘觉得我们王府的布置,可有什么需要改进之处?”
宋青缨闻言,认真看着她,“王妃娘娘身为一府主母,是对自己的管理不自信吗?中馈之事为何要像别人请教,没得让别人看笑话。”
姜麓心道,这真是碰到对手了。
“我见宋姑娘一直皱着眉,还以为你是对我们王府有什么不满?”
“臣女初来王府,能有什么不满?若真是有,那也并非臣女一人不满。沿京而来,途中听过不少王府的事。不少人说王妃娘娘善妒不容人的,连陛下赏赐的美人都拘着不肯她们接近王爷。”
姜麓面色微沉,这位宋姑娘是心直口快,还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连王府内宅的事都要过问,怕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别人骑到她头上来撒野,她怎么能忍得了。
“确实如此,我不仅不让她们接近王爷,事实上我不允许王爷有任何的妾室。世人说我善妒也好,说我不容人也好,我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我管那么多做什么。王爷疼我宠我,他也愿意就这么宠着我一人,又何需世人闲吃萝卜淡操心。”
宋青缨听完之后,似乎在替她着急,“王妃娘娘以为把她们拘在一个院子里,就能高枕无忧了吗?若真是那等有心机有城府的女子,蛰伏多年再杀你一个措手不及,你到时候又该如何?你相信王爷专情不悔,却防不住他中别人的算计。他又不是物件,可以随你揣在袖子里不离身。”
姜麓皱着眉,有些看不透眼前的人。
宋青缨垂着眸,“既然做了,何不一做到底。反正善妒的名声已经在外,为何还要留有后患?王妃娘娘的嫁妆里难道没有庄子吗?何不将她们送得远远的?”
姜麓想,这个建议确实好。
但是提这个建议的是宋家的姑娘,便有几分微妙了。难道对方是想坐实她善妒的名声,引来世人对她的指责。然后对方趁机上位,取她而代之就容易多了。
不愧是武将家的姑娘,连谋划和算计都是单刀直入。如果对方不是她的对手,她很愿意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送走宋青缨,姜麓毫不意外秦彦会跟过来。
“这位宋姑娘,你怎么看?”
“是个练家子。”
“啊?”姜麓哭笑不得,“你的注意点怎么这么奇怪?”
好好的一个大家千金,他竟然只注意到对方是个练家子,不过这样的精神和风格值得鼓励和赞扬。
“不错不错,继续保持。”
保持什么?
秦彦眼有疑惑。
姜麓也不解释,道:“你的这个表妹,好像清楚我的底细。她此番有备而来,万一你外祖家有什么想法,你怎么办?”
少年郎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你怕我…不要你吗?”
姜麓柳眉一竖。
这小子膨胀了啊。
可去他的吧。
她怕他不要吗?
怎么可能!
“秦彦,你给我听好了。”她昂着下巴,一脸趾高气昂,“我为你这棵树,放弃我的星辰大海,我真是亏大发了。这么亏本的买卖,我还准备做一辈子,我有理都没地方说。你可别挑战我的底细,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树是怎么折的。”
“好,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姜麓哼了一声,“像我这样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又上得大床的女人哪里找,你就偷着笑吧。”
“是。”
他还真笑了。
这笑太过耀眼,似阳光透过云层直直照进心扉。
姜麓被晃得心痒,捏着他的脸,“小子,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