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惊呆了,惊讶之后是对姜麓全新的认识。谁敢说这位贤王妃粗鲁无礼没有心眼,分明是一个心机女。
先声夺人先认下宋姑娘为干姐姐,如此一来宋姑娘自是绝了入贤王府的路。她一派天真娇蛮的样子,满心的欢喜溢于言表。
多少世家夫人感慨,若是不知内情的还当贤王妃有多喜欢宋姑娘。论起逢场作戏来,她们真是技不如人。
厉害,真是厉害啊。
原来这就是扮猪吃老虎。
“姐姐,以后我就是你的义妹了,王爷就是你的妹夫。这可是贵妃娘娘为我们做主,我们赶紧向娘娘谢恩。”
姜麓比宋清音小,她这声姐姐叫得极为自然。落在众人的耳中,当然又是另一番深思与感叹。她们以前还真是小看贤王妃了,以为就是一个会种地养鸡的乡下女子,没想到如此有城府。看来以后和她打交道要小心一些,万不能像以前一般不以为意。
不少人都在想镇国大将军府的这位嫡女真倒霉,谁能想到会碰到贤王妃这般不按理行事之人,料想宋姑娘心中必是极不乐意和贤王妃称姐道妹的。眼下宋姑娘被高高架起,当真是左右为难。
宋清音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然后很快恢复如常。
胡贵妃面上在笑,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柳妃倒是没什么表情,还是那种隐形人一样的存在。
“贤王妃真是个急性子,本宫瞧着宋姑娘似乎不太愿意。”
认干亲,怎么着也得是你情我愿。胡贵妃的这句话是在暗示宋清音,如果不愿意的话她可以做主。
胡贵妃觉得自己伸出了橄榄枝,宋清音肯定会顺着枝爬上来。今日她卖了宋家一个好,宋家自有还她的时候。
无数目光集中在宋清音身上,所有人都在等着宋清音的拒绝。今日若不好好打贤王妃的脸,他日还不知如何得意。
“姐姐,你是不是高兴到连话都不知如何说才好了。”姜麓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欢喜,似是根本察觉不到殿中的风起云涌。
阮夫人提着心,自是无比的担心。麓丫头行事看似无章法,应是计较思量好的。只是贸然提出认干姐姐一事,到底太过冒险。
宋姑娘若是认了,当然是千好万好皆大欢喜。如果宋姑娘当着众人的面拒绝,麓丫头岂不成为全奉京的笑柄。
这孩子行事真是大胆,事先怎么也不和她商议一下。
云氏也很紧张,夫君是说过宋姑娘不是外人的话,但到底不同姓没有血缘关系,对方真的会给小姑这个面子吗?
在其他人看来,宋清音此时怕是杀了姜麓的心都有。人不怕遇到比自己聪明的,就怕遇到一个横的胡来的。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宋清音淡淡道:“…臣女方才太过欢喜,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能得王妃娘娘看重,是臣女的福气。”
宋姑娘的意思是…同意了?
不能吧。
肯定是抹不开面子,不想得罪贤王妃。
姜麓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当下无比开心地拉着宋清音的手,亲亲热热地又叫了一声姐姐,这下宋清音应了。
胡贵妃强颜欢笑,被迫成为她们认干姐妹的见证人,还一人赏了一套头面。其他人各有心思,胡乱地猜测着宋清音此举的用意。
事已至此,不少人感慨还真是时也命也。
可惜啊可惜。
她们在为宋清音感到可惜,可惜镇国大将军府的嫡女,竟是输给了贤王妃这样的女子。她们却是忘记了,当年宋皇后若真有意让娘家侄女为媳,又怎么会定下国公府的姑娘。
一段插曲过后,姜麓以为应该不会再有事情发生。然而她实在是低估皇里人兴风作浪的本事,也低估了她们出其不意的手段。皇宫里最不缺的是惊吓和意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是宫中的常态。
宋清音没有上钩,钩子上地是钓到另外的人。
一人是宁王秦聿,还有一人却是任谁都想不到的人。那女子衣冠不整十分儿狼狈,哭哭啼啼几欲昏死过去,正是那小产之后失宠的晴美人。
据晴美人所说,是有人给她带话,说是胡贵妃要见她。她欢天喜地地赶来,被安排在那间偏殿里等候。谁知左等右等也不见有胡贵妃召见她。她喝过殿中的茶水之后浑身燥热,也不知怎么的抱住来人不放。
那被抱住的人是宁王秦聿,秦聿说是有人给他传话,说是柳妃心疾发作。他心急如焚地赶来,没有见到自己的母妃,却被神智不清的晴美人抱住。
他依旧是木讷的样子,清俊的脸庞带着几许自责和后悔。在看到无事的柳妃之后,清澈的眼眸既惊讶又放心。
柳妃再不复先前的默然,捂着心口脸色煞白。
这件事情明摆着是算计好的,先是引晴美人入套喝下加料的茶水,然后再引宁王进去。晴美人位份虽低,却也是宁王的庶母,又被众家夫人所见,此事绝无可能遮掩过去。
事情发生在胡贵妃的宫中,今日主事者又是胡贵妃。她若是说自己毫不知情,只怕是个傻子都不会信。她心中叫苦不迭,知道自己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前的一番安排被人利用,那人来了一个计中生计。
此计如此粗陋浅显,还有一个不容辩解的把柄。她再是要算计什么人,也不可能用这样的法子,更不可能用那种明显会被人识破的药。
出了这样的丑事,宴席哪里还能继续。
众人前脚出了万华宫,胡贵妃后脚就被皇帝请了过去。
胡贵妃人还未跪好,告罪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被飞过来的奏折砸中。她惊骇万分,吓得魂不附体。
她进宫多年,因着娘家得势自己争气,还从未亲历过皇帝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她自知今日之事影响甚大,却不知陛下会生这么大的气。
“陛下,臣妾有错…但是这事真不是臣妾做的,臣妾是一时大意被人陷害,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你还脸求朕为你做主!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曾经宠爱的小妾和心爱的儿子大庭广众之后拉拉扯扯,这是在打他的脸!
胡贵妃当然知道这种事情最没面子的是皇帝,可是她真的很冤。她如果不喊冤,就得背黑锅。一黑锅背上之后难摘,还会波及她自己的儿子。
所以明知帝王怒火不可激,她还是要为自己辩解。
“陛下,臣妾再是不喜欢宁王,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更不可能在自己的宫中行事。臣妾自知百口莫辩,恳请陛下明查!”
查?
怎么查?
皇帝火大头疼,那两个传话的宫女太监已经自尽,且全是胡贵妃宫里的人。事情又发生在她的宫殿内,她说她是无辜的谁会信。别以为他不知道胡贵妃的心思,口中喊着冤枉,实际心中未必没有幸灾乐祸。
的确,胡贵妃是有一点庆幸的。宁王出了这样的事,以陛下的心性是万不可能再考虑他为储君的。如此一来,康王竞争的对手只有贤王一人。
她知道皇帝是个聪明人,肯定不会相信这事是她做的。所以她最多是被骂被责罚,过后一切照旧。
然而她错估了宁王在皇帝心里的地位,皇帝此时杀她的心都有。
“撤其贵妃之位,降为嫔!”
什么?
胡贵妃傻眼了。
皇帝怎么能不查清事实就定她的罪,而且将她降为嫔!
她哭喊着,不停地说自己是冤枉的。但是皇帝根本不想听她多说一个字,背过身去留给她的只有冷漠决绝的背影。
还有不容忽视的杀气!
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心蓦地往下沉,不知想到什么惊愕不已。
从贵妃到嫔,她再没有资格住在原来的宫殿。她一脸麻木地搬到偏远的小宫殿,听着宫人们说陛下去了柳妃的宫中,因为柳妃的心疾犯了。至于晴美人,对外说是羞愤自尽,其实是被赐了一杯毒酒。
小宫殿远离又偏又远,倒是和冷宫离得不远。不知不觉中,她走到邀月宫的门口。望着那破败的宫殿,突然生出一种戚戚焉的感觉。
推门进去,只看到素衣女子正在喂鸡。
三只小鸡仔已经长大,一只只很是肥硕。
宋皇后看到她,自然是惊讶的。
“什么风把贵妃娘娘吹来了。”
“我…哪里还是什么贵妃。”胡贵妃苦笑,“我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嫔,看来很快就要搬来和娘娘做伴了。”
宋皇后惊诧不已,“怎么会?”
胡贵妃定定地望过来,“娘娘难道没有听说吗?我被人陷害了,陛下一怒之下贬我为嫔。时至今日,我才觉得自己好傻。我和娘娘一样,都是可怜人。”
宋皇后接过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慢慢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这份气定神闲和悠然的样子,像极隐居之人,而不是身在冷宫。
胡贵妃企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但是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因为宋皇后实在是太平常太冷淡,似是对所有的事情都不关心。
她心中狐疑四起,“娘娘,难道一点也不在乎如今的处境吗?”
“我这样的挺好的。”宋皇后淡然一笑,“无是无非,万事不用操心。闲时养养花喂喂鸡,比以前自在多了。”
“难道娘娘一点也不在意贤王的前程吗?”胡贵妃不信。深宫之中,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在意陛下的宠爱和儿子的前程。所有人都想往上爬,爬到无人企及的高位俯瞰众生,她不信宋皇后这么看得开。
“儿孙自有儿孙福,操那么多的心干什么。”
“娘娘,难道你就想知道陛下究竟属意哪位皇子吗?”
宋皇后闻言笑了一下,这才认真看向胡贵妃,一副意兴阑珊你说也可不说也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