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野猪身体的另一半卡在外面,黑短腿不停地上下挣扎。挣扎之中不时发中呼哧的声音,散发出阵阵骚臭味。
万桂举吓得往后爬,之前晕乎乎的脑子可算是清醒过来。合着他刚才遇到的不是什么美人,而是一头野猪。
“它是野猪,是野猪!”
“没错,是一头野猪。”姜麓忍笑忍得辛苦,这熊孩子也是倒霉。不过倒是有意外之获,至少替他们保住麦地。“你做得特别好,半夜不睡觉还想着到地里来看一看。要不是你逮住它,咱们家麦地肯定要遭殃。”
万桂举闻言,县令公子的架势立马回来。
母夜叉在夸他,他是颜家的功臣。
“我…就是随便走走,没想到会让我碰上这么个家伙。我一想你们对这块麦地宝贝得紧,可不得好好拦着这家伙。我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你们必须给我好好补补身子。”
还补呢,都补到人猪不分,再补下去他们那一屋子的母鸡在他眼里一只只赛天仙。熊孩子记吃不记打,要不是这野猪被卡得动弹不得,他此时哪里还有喘气的劲。
看在他好歹算是立功的份上,姜麓给他戴高帽。“你做得特别好,你是当之无愧的抓猪英雄。”
他瞬间觉得自己高尚起来,昂首挺胸别提有多得意。如果不是一张脸太过恐怖吓人,还真有几分民间英雄的感觉。
姜麓也不只是口头夸奖,还有物质上的奖励。三块她亲自烤的鸡蛋糕,吃得他小眯缝眼都大了。
那头野猪被活捉,暂时关在猪圈的另一边。姜麓认真检查过,它似乎是怀崽了,所以才会跑下山来觅食。喂养野猪的活也交给万桂举,她承诺每天一块鸡蛋糕。为了从未吃过的美味点心,他没怎么犹豫就应下。
他活捉野猪的事迹被她有心宣扬出去,整个北坳村的村民都知道县令公子是个抓猪英雄。村民们知道野猪的厉害,一头野猪下山来,全村的庄稼都保不住。
四面八方的夸赞让他走路都带风,为维持自己抓猪英雄的威武形象,他也不让大黄牛拖着他走,而是他拉着大黄牛走。
他一手牵着牛,一手背着篓子。在姜麓面前豪言壮语,说是要打够两篓草。看他的架式,大有壮士一去锦衣还的气概。
一人一牛别提有多威风,看得陶儿是目瞪口呆。心道还是夫人有办法,再懒的人也能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夫人,你可真厉害。”
姜麓但笑不语,熊孩子之所以熊,最主要的还是没有及时正确的引导。比起头脑简单的熊孩子,更难对付的是高智商的倒霉孩子。
倒霉孩子秦彦从她身边经过时,似白杨一般傲视着她。那傲娇的样子像是鄙视她的身高,气势上排山倒海压她一头。
她觉得自己最近肯定是太好说话,已然丧失很多威信。
“你怎么还在这里晃,鸡都喂了吗?”
他睨着她,“都喂了,你还有什么吩咐。”
她有个屁的吩咐,“去洗个手,我们接着写。”
两人再次合作写书时,她绝口也不提自己动手的事。受此事的启发,她决定把野猪也加到书中。
在她的描述下,野猪一样的男人最喜欢养花拱花。她希望有朝一日这本书能让那位护花散人看到,给他添个堵也是好的。
书中的所有视角都是一位姑娘,她心仪的名字应该《美少女驯兽计》。所谓美女配野兽,这样才会有看点。
“野猪会喜欢花?”他问。
“为什么不会?”她的书她做主,她说野猪爱拱花,那她笔下的野猪就是会拱花的。“这世上有一种猪,叫做沙文猪。我看那什么护花散人,倒是颇似沙文猪。”
秦彦狐疑看她,他怎么没有听过世上还有沙文猪。
“你不知的事情,并不代表世上没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未曾踏遍每一个角落,又怎么知道那些东西存不存在。”她背着手,“世上总有固执之人,他们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方圆百里,他们所见尽是共通乡音之人。在他们眼中天下不过百里之远,众生万物都是他们常见的家畜野物。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果你不能做到人在家中坐便知天下事,那么你要做的就是多听多看多走。”
他微低头,没有反驳。
此女惯会讲大道理,而他竟然觉得很是有理。
天下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有人说海中还有岛国,岛国之外是海,海的另一头还有人烟。有人说海中有活物庞大如山,岛上有人漆黑如碳。他不曾亲眼见过,却不敢贸然否认那些东西的存在。
她长在乡野,在此之前亦是所到之处不过百里,所见之人尽是乡亲,到底是什么样的天资,才会让她悟出这般道理。
生在天家,他从不尽信人。他派人查过她的过往,并无任何不寻常。黄家村的那个夫子他也查过,不过是个几番落榜心灰意冷的举子,也无什么独特之处。
“你说的极是,如果不曾遇到你,我不会知道世上还会有你这般女子。”
咦?
姜麓看他,这到底是夸她还是贬她?
臭小子现在可以啊。
“我这样的女子怎么了?我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我哪里不好,你说说看?”
死小子胆子见肥,居然敢拐着弯损人。他若是敢说出个一二三来,休怪她翻脸不认人。
“你哪里都好。”他说。
就这?她的大刀都伸出去了,结果他给她来这么一句。这小子还真是狡猾,嘴皮子功夫也是越来越溜。
算他识相。
“哼,口不对心,不过我大人有大量,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那你还是和我一般见识吧。”
“你看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她突然俯低,将脸凑到他跟前。
她以前是又黑又瘦的乡下丫头,现在的她已然脱胎换骨。明艳动人的五官,张扬自信的神态,比起奉京城中的那些贵女亦不逊色。
他好像听到她说的话,又好像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的眼中是她的倒影,像是不知不觉嵌进瞳仁。除了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他什么也没看到。
她慢慢直起身,神情忽然无比严厉,“我脸上是不是写着三个字:好说话。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你就大错特错。”
“我没看到好说话三字,我只看到你换了一张脸。你这张脸和之前大不相同,你自己没有发现吗?”
她翻脸比翻书快,不是换脸是什么。
他的这番话听在她的耳中,那叫一个心惊。难道他看出什么了?“女人如花,得看在什么地方养。换了一个地方养,那自然开的也不一样。你说是不是?”
不等他回答,她赶紧又问:“你觉得鲜花和什么最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