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十)
“梦一个接一个的坠落。血哆嗦着。”
太宰治走上横滨大街的时候已经暮色迷离了,广告牌,路灯,奢侈品在橱窗里闪烁着明亮的光。他突然想抽一根烟,除了安吾,他的友人好像都有抽烟的习惯……等等,那个漆黑的小矮人才不属于友人的范畴呢。啧。
“梦坠落,并碎了一地
有人在噬咬它们,并把它们遗忘。”
穿过这些光鲜亮丽的街道,太宰治直接七拐八拐进入了小巷子中。他注意到有些布局不一样了,这不可能是这里突然间又挖了条新巷子出来,那么这就是因为世界合并吧……所以世界合并,连整个地图都会更改么。倒也在意料之中。弄不好的话□□也会增加。
“白昼在厌倦汁液中成熟。”
巷子本来就狭窄,两边还摆满了各种东西。晾衣架上挂着的花花绿绿的衣服,湿哒哒的,水珠不断的坠落在地上。另一边则是破旧的自行车、肮脏的彩色垃圾桶、堆积在外面的垃圾……这一切让巷子变得更狭窄逼仄了。头顶上方是交错的电线,眼前是凌乱的色彩,还有腐朽的气味,不时用虫子爬过墙壁,让人极其的生理性不适。这和外面那繁华的城市形成了鲜明对比。
穿着黑色西服的太宰治和这一切看起来格格不入,不过他本人没有丝毫在意,他甚至轻车熟路地穿过这里,顺利走到一个已经废弃的屋子中,轻而易举就打开了门上挂着的锁。开门时门发出的“吱呀”声听起来非常复古,多年未见的夕阳就这么照了进来,屋内的一切都落满了灰尘。
那边还有个陈旧的手术台,上面有着凝固的干涸鲜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破烂的画,被人撕扯的只留下了不到四分之一。能够推测出画中是两位男性,一个穿着浅灰色的裤子,另一个穿着深灰色的和服,至于其他的都被撕去了。
太宰治走到另一旁的桌子前拉开抽屉,看到里面有几把有些生锈了的手术刀。他拿出其中一把,往后一丢。
门口的某人用手接住了手术刀。
“太宰君变得粗暴起来了。”
是森鸥外的声音。
太宰治转过身,说道:“而森医生变得啰嗦起来了。”
森鸥外用指尖旋转着手术刀走进房间:“太宰君也比以前更加的嘴上不饶人了。”
“其实我哪里都不怎么饶人……说起来,我喜欢和这样的森医生对话。”太宰治说完后寻觅了那边的沙发,大大咧咧往上面一坐,也不管有没有灰尘。
“好歹是我送你的西服,别当着我的面弄脏啊。”森鸥外说。所以,太宰治是更喜欢‘森医生’,而不是‘首领’么。
“如果说这话的不是您的话,我就要随便说‘我都敢弄脏你了还不敢弄脏你送我的衣服吗’这种话了。”太宰治说。
森鸥外摇头轻笑,“怎么突然间来这里了。”
太宰治说:“光明正大地从港黑大厦前经过,然后径直来到森医生当年的地下小诊所中,这不是在释放要和森医生见面的信号吗?”
森鸥外回答:“你可以直接来港黑。”
太宰治不假思索地说:“我怕你抓住我不让我跑。”
森鸥外说:“在这里我也可以抓住你,我比你能打。”
太宰治目瞪口呆,他上下打量了几秒森鸥外,确认面前的人不是假冒的后,有些艰难地说道:“森医生,你非黩武之人吧……”
森鸥外再次笑了,他关上了门并倚在了门上,看起来并没有坐在脏兮兮沙发上的打算。
这样轻松的聊天已很久未曾有过。有那么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森鸥外唯一的放松方式就是和爱丽丝自娱自乐。他觉得这就够了。这当然够了。
不过偶尔,进行这样的聊天感觉也不错。
太宰治在沙发那里晃荡着腿,而森鸥外把玩着手术刀,这么想到。
太宰治仰起脖子看向窗外的夕阳,这动作让他的后脑勺沾上了墙上的白灰,“那么,至于为什么选择当年您教我各种东西的地方,大概是因为最近我比较擅长感情攻势。”
“你觉得我是被感情迷惑的人吗?太宰君。我不是安吾君。”
一句话说的还挺吓人的,森鸥外居然知道这么多。
这次回来之后,太宰治对安吾的确是用了不少感情攻势,甚至说那个“不想让Lupin酒吧多一个人”也是打动安吾的计划中的一部分。至于森鸥外到底知道多少,细思极恐。
太宰治笑了,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森鸥外只是倚在门上淡淡地看着他。
半晌,太宰治笑声戛然而止,他认真地说道:“我十四岁认识的你,当时你救了自杀的我,然后我成了你的见证人。我看着黑医是如何成为港黑首领的,看着孤立无援的港黑首领如何一步一步掌握这硕大的犯罪组织的,然后看着港黑在你的带领下是如何从萧条逐渐走向繁荣的。你教了我很多东西,但我似乎永远对其流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森鸥外闭上眼评论:“听起来真感动。”
太宰治说:“看上去也真感动。”
接着,两人同时说道:“可惜我们都没为此感动过。”
然后两人同时笑了。
多年前森鸥外对太宰治说:“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在太宰治正式加入港口黑手党后,森鸥外告诉太宰治,那个人就是他。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们的确非常相像,从老一代双黑到现在的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