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观察了唐谷雨的小猫崽子好一阵,想不到自己多年前闲得长霉时候练就的无用技能,今日竟还能派上用场。
于是,摇身一变,化作小猫崽子的样貌,站起来摆一摆尾巴,嘴角一扬,四爪一展,跑出庭院。
身体骤然变小,视野十分朗阔。疾速跑过去,终于在唐谷雨即将御剑时,把他给追上了。
她喵呜一声,一爪子捞住对方的袍角。唐谷雨垂首,拎起她的后颈皮,与她对视道:“你怎么跟来了?”
白露觉得自己脖子里这层皮被他扯住了很是难受,她艰难且机灵地拿小爪子挠了挠耳朵,示意他猫的听力很好,可以帮上忙,又拿小爪子点了点自己的鼻子,示意他猫的嗅觉很好,可以帮上忙。
唐谷雨想了想,广袖宽袍,抱她入怀。
嘿嘿,果然上当了。
唐谷雨上剑,疾风云气从身边掠过,略感寒凉。白露往他怀里钻了钻,一喜一忧,喜的是,唐谷雨不让她跟着自己去犯险,还挺叫她感动的。忧的是,自己的能力居然得不到他的认可,他宁可带猫也不肯带她!
白露又高兴,又受伤。
变小之后,天宽地广,万物于她来说,足大了几倍,乃至平时许多细枝末节常常容易被人忽略的小事,此刻都能被她注意到了。她仰着小脑袋,竖起两个耳朵,发觉空气中很潮湿,就连擦耳而过的一片树叶上,都沾着几颗小水珠。
要下雨了?
她看了看天,艳阳高照,天气还不错,并无风雨欲来之兆。刚这么想完,唐谷雨突然抱着她一转,回到地面上。苍穹之上猛然劈过一个惊雷,滚滚乌云聚拢,豆大的雨点打下来。
白露掰着小爪子算节气,春末夏初,江河湖泽,水汽蒸腾,风雨不定。眼下应正值黄梅季前后,本就多雨,是以偶尔雨疏风骤,应当也属正常罢?
他们下落的位置是一条铺满青石砖的街道,道两旁店铺林立,看样子,运气不错,下落的地方是个闹市。
雨势正大,街头多是撑伞之人往来,有的精怪长有双翅,便张开自己的双翅挡雨。唐谷雨没什么可以遮雨的物件,且眼下天色将暗,不适宜赶路,他便暂在一处客栈之中落脚。
她竖着耳朵,听见小二咬着临安口音抱怨道:“这几个月的天真是邪了门了,动不动就下雨。到处都潮湿得慌,衣服被子都快霉了。”
掌柜咬着临安口音反驳道:“邪归邪,但雨一多,路过的客人赶路不方便,全来住店了,生意好做得很,倒是好事。”
小二又道:“可暴雨一连几个月地下,听说村都淹了好几个了,灾民一天比一天多,也……”
掌柜打断他道:“淹了就淹了,自己赚得多日子过好了不就成了?管别人做什么,你吃太饱了,要我给你降降工钱么?”
剩下的话,白露未来得及听,就已被唐谷雨一手捞上了楼。她到底是个人,不是只猫,听力并没那么好,门一关,便再听不清外头的对话。
她被唐谷雨保护得很好,虽经了场大雨,但浑身上下却是仅湿了一点点毛发。于是抖一抖皮毛,甩开水珠,翻身趴上柔软卧榻。
她认真分析方才小二与掌柜的话。听他们的口音,她应已与唐谷雨进临安境内了。方才那句“暴雨一连几个月地下”倒是挺耐人寻味。本以为只是黄梅季的时雨,全江南都一样,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估计只有这一带在下大雨罢。
况且,已经连下几个月的雨了,说来,唐谷雨的师弟也已失踪数月了,倒是有些巧。
正想的出神,房门被推开。她扭过头,只见小二提来几桶热水,哗啦啦倒在浴桶里,说:“掌柜吩咐说,公子赶路淋了雨易着凉,泡个热水澡歇歇罢。”
唐谷雨的声音响起:“多谢。此外,若你此刻不忙,我还有些事想打听。”
小二转身欲离开,“我很忙。”
唐谷雨沉默了一下,手伸进锦袋,摸了几两碎银出来,放入他手中。小二哪里顶得住钱财的魅力,当即笑得比山花还灿烂,说道:“虽然忙,但手头的事尚可搁置,公子有什么话想问?”
唐谷雨问:“你听说过月泽山脚下的陈家村么?”
收了钱的小二十分殷勤,不待唐谷雨多说,就将自己知道的悉数说出来了:“是十多里地外的那个村么?那村的事呀全临安的人都听说过。陈家村本来有山神庇佑,山高水秀,是块宝地。但两个月前左右,陈家村在祭祀山神的前一晚,山民们献去活祭的人跑了,得罪了山神。所以一夜之间,整座村子的人少了大半。剩下的小部分人,多是些妇孺老人。他们倒也虔诚,出了这档子事,成日成夜地跪在山脚下祈求山神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