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明明只承载了他们两人的床板,竟嘎吱嘎吱地在自己发出声响。那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在耳边,紧紧贴着自己,刺啦刺啦,如同长长的指甲不断划着木板,尖锐刺耳!
白露猛地坐起,正好撞在唐谷雨肩上,头又痛又麻。
唐谷雨啪地捏出一朵火花,房间重新被照亮。白露伸手掸开柴草,只见光秃秃的木板上,全是红红的血痕,血痕周围零星散了几截断裂的指甲。显然,有人躺在这里的时候在拼命挠床板,挠到指甲劈裂,指间渗血。
唐谷雨端着火花道:“你再听听。”
白露应声靠下。没有声音,很是安逸,无甚异样。
白露道:“应该是有人在这床上遭遇了极度痛苦的事情,垂死挣扎过。”
他点了点头,说:“一熄灯,用指甲挠床板的声音就会不停响起。这个地方,会一直往复循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白露问:“你怎么看出我们在陈家guǐ • cūn里的?”
他道:“从下船开始,周围一切就旱得不同寻常。且我们一路走来,都没有遇上精怪,深山本应是精怪出没最频繁的地方。”
白露反驳他道:“如若这里真是陈家guǐ • cūn的话,那么这里的所有人就都是假的了。可你我都用过验灵符,验灵符都无甚反应啊。”
唐谷雨道:“验灵符验不出来,并不代表他们没有问题。我本也因验灵符的异状而以为这里是真的陈家村,直到我看到了这间民居中的泥塑神像,才确定这里是陈家guǐ • cūn。”说罢,他突然拿起手边的泥塑神像,五指一用力,神像咯啦啦被捏碎成粉末。
他从粉末中挑出几根细细长长的类似青草的植物,解释道:“神像中有月碧草。月碧草形似青草,气味极淡,长在地府。用它来聚拢魂灵,可以让魂灵维持生前的记忆,周而复始地做同一件事。”
形似青草,气味极淡。白露忍不住道:“这都能被你辨认出来啊……”
说出口后,她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她不对病理药理所知不多,铁定辨不出来,但唐谷雨是个药师,他精通。于是又换了个问题,反驳道:“可方才,你我都探过隔壁房那两个男孩的脉搏罢。他们的脉搏,可都是和活人一样在跳动着的。”
唐谷雨将泥屑同月碧草都扔在地上,擦干净手道:“他们是活人,但他们可能是这里唯一的两个活人了。”
白露心里发毛。照这么说,他们这一路上遇到的人,其实都是鬼。
唐谷雨接着道:“这处民居的月碧草气味最浓,这里应该有极其强大的灵物在。”
白露心说你的嗅觉这么灵敏,还养猫养狗做什么。
拍门声断断续续。若唐谷雨猜的不错,那么这拍门的东西,很可能就是所谓很强大的灵物了……
“看来我们从上船开始就着了道了,”白露道,“只是,为什么有人要精心制造这么一个guǐ • cūn?而且,这和你师弟有什么干系……”
“不知道,”唐谷雨道,“不过,我少时曾与小满来过月泽山,兴许与那时的事情有关罢。”
他道:“六年前,宗门子弟学习御剑之术,途经月泽山时,小满曾在飞行时受其他弟子恶意欺辱,不慎坠下山崖。从云端一路跌到山崖下,数百丈之高。小满没有灵根,对术法一点天赋也没有,我赶到时,他已气息全无。那会儿又刚好降雨,我只得暂带他入山神庙中避雨。”
他垂下睫毛,“雨下了一夜,我也抱着他的尸首在山神庙中坐了一夜。可翌日清晨,他竟完好地醒来了。我以为是我情急之下判断错了,或许当时他并非气息全无,只是昏厥过去了而已,便也没多问。如今想来,能与月泽山产生联系的,也就当年那桩事情了。”
白露听完,大约也明白了小满是个弱小的可怜人,应该就是当年死而复生的事情牵引他卷入如今的事情中罢。她想了想道:“罢了,既然我们已明晰了这里是陈家guǐ • cūn,那熬过了今夜,明日便启程去找真正的陈家村罢。”
话音刚落,突然一缕奇香飘来。唐谷雨立刻警觉,拿出一张带有药香的帕子捂住她口鼻,熄灭火花带着她躺倒在榻上装睡。
火花一熄,躺在床上时吱吱呀呀挠床板的声音在耳边格外清晰,白露冷汗唰唰唰地流下来。努力保持镇静,除了挠床板的声音以外,她还分辨出很细微的脚步声。
轻轻传来吱呀一声,木门开了。
白露闭紧了眼,心砰砰地跳,当然,她也握紧了手,随时准备召出剑来。
马上,她感到一道影子在床边站定,一只粗糙的手缓缓摸上她的脸颊,顺着脸颊一直碰上她的眼睛,白天时老人家褶皱苍老的脸闪现在脑海中,白露登时觉得浑身的毛发都要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