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长按照惯例上前,由苏南的亲人领着进行瞻仰遗容的仪式。那亲人撩开了棺木上罩着的白布,哭喊得嗓音嘶哑,抽泣着为躺在棺木中的二人介绍着老院长的身份。老院长看着静躺在冰棺中的两人,经过擦拭与修遗,此刻他们的表情依然是那副安静平和的模样。
老院长郑重地朝着棺木鞠了一躬,而后走到苏南身旁,摸了摸他的头,若让老院长胡天海地地瞎聊他倒还算擅长,正经安慰人的话他却是憋不出几句。他甚至觉得苏南这小子活得比大多成年人都来得明白通透,他硬憋出的那些安慰之言也起不到零星半点的作用,反倒还得累得那小子习惯性地出言应和。
老院长俯身看着眼眶通红的小孩,此时小苏南正持着一种清透亮堂的眼神看向父母的棺木,似是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在他这个年纪早就明白了死亡的含义,不会再问出“为什么青蛙会死?”一类的问题。甚至于他比大多数成年人都要想得明白,他清楚地知道人一旦死了就不会再活过来了,即便他们哭喊得再大声,他的爸爸妈妈也不会再听见。所以小苏南在想这一场盛大而隆重的葬礼究竟是为谁而设的?鼓乐齐鸣又是奏给谁听的?
不过他自然不会煞风景地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
“人为什么会死呢,为什么永生者就不会死呢?”苏南又提出了这一问题,老院长却知道他此番言论并非只是寻常的抱怨或是不甘,更不可能是因为年幼时的无知与不解,而是在认真地思考,思考着将永生者的永生基因提取至人类身上的可能性。
后来,苏南跟着老院长走了。
这其实是一个相当荒谬的情况,苏南有疼爱着他的叔叔、舅舅、姨姨,甚至连祖父母、外祖父母都尚在人间,但他却选择了跟这个非亲非故的邻居伯伯一道去了那闻名已久的科研院。
他的亲人自然是强烈反对,但苏南这孩子总是能将事情掰开来分析得头头是道,他既跟长辈们讲明了自己将来打算主攻的专业方向,又告诉了他们跟着老院长能对自己的专业起到极大的帮助,甚至连老院长工作地方的福利待遇都一并提到了,顺带还表明了自己每周得空都会回来看望他们。说得有理有据,条理清晰,言辞诚恳。
末了,小苏南还在他长辈的身上撒了个娇,那些亲人长辈们纵
使百般不舍,但在听完他的这一通解释劝说后,好歹有了些态度开始转变的迹象。
老院长亦是难得浪费了点宝贵时间带着苏南的亲人们参观了下他的工作地点,他直接告诉苏南的亲人他是科研院的研究员,科研院在全国乃至世界上的地位都不俗,于是长辈们考虑到苏南将来的前途问题,再加上其余因素的影响,态度已比最初软化了许多。
“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老院长郑重地向苏南的长辈们保证道。天知道,这话他说得有多违心,不过他向来是个脸皮极厚的角色,压根不觉这谎言说得有何问题。何况他转念一想,只要能看着这小鬼不死,他可不就是已经照顾好对方了嘛。
私下里,当小苏南表示想跟老院长一起搭伙过日子时,老院长倒是难得严肃地朝他交代道:“科研院的工作非常忙,一旦忙起来我根本就顾不上你,而且但凡入所者,不分年龄,都要接受相关的测试,即便只是帮着打下手。”
苏南闻言点点头,道:“我如果通过了测试,就可以进去了吗?”
老院长看着这小子说话时的表情就知道他已打定了主意,只得再三强调道:“到时候有一顿没一顿的,忙起来的时候连个整觉都不一定有,你可要认真考虑清楚了,我可以带你过去,但接下来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别指望我,我顾不上你。”
苏南此刻也并不知道邻居伯伯就是科研院的院长,他只当对方是里头的研究人员,他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自然也不是巴望着对方能够照顾自己,他只是想更多地了解到永生者方面的知识罢了,闻言自然点头表示明白。
凡事都得靠自己,这是他很早便明白的道理。
老院长本就觉得苏南在生物实验方面极有天赋,既然一切事宜都跟对方讲清楚了,对方的长辈亲人也松口答应了,他便也不再婆妈,直接带走了这个孩子。
老院长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压力,甚至并无身为对方养护人的自觉,只是把对方当成同他一样dú • lì的个体罢了。
于是,这位老不靠谱就这样将一个半大孩子领进了科研院中。自那以后,苏南除了正常的去学校上课,其余大多时间都泡在了科研院里,好在科研院内三餐皆有专人负责提供,若当真靠着老院长,小苏南估计已经饿得不成人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