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半灵相短暂的融合,在产生排斥之前,他们就是一个人。
周煦想到什么,就是卜宁想到了什么。
于是,卜宁借着这个刹那,看到了周煦的梦。
那是在张家本家,老式的宅院屋梁极高,深夜又格外空寂。对于幼年时候的周煦来说,大得让人毛骨悚然。
他不知为什么穿过了山石层叠的庭院。
如果是以前,不管多晚,庭院里都有轮值的人,看到他仰着脸到处梦游,一定会把他弄回屋去。
偏偏那次,整个庭院没有一个人。
他就那么毫无阻拦地走进了那位太爷所在的后屋,一路摸到了卧室门边。
一靠近那里,就有一股浓重的檀香味。
张家本家常有人点香,比如张雅临,供奉着他那个小匣子。再比如那个摆放着家谱和历代家主牌位的房间,也是每天香火不断。
那个房间就在张正初卧室隔壁,所以有这种味道很正常。
但那天的香味太浓了,浓得就好像点了十多个香炉,把整个屋子都熏得烟火缭绕。而且那股味道很怪,隐约透着一股腥气。
周煦从小挑食,不吃内脏不吃鸡鸭猪血,最讨厌的地方就是菜市场剁斩生肉的区域。
所以他对某些味道很敏感,当即就被冲得打了个激灵。
他在卧室门外呆呆站了一会儿,捏着鼻子准备走了。
但刚要转身,就感觉卧室那扇雕花木门很轻地晃了一下,就像有风从屋里穿过,带着屋门翕张了一下。
周煦小时候是个皮猴,也不守规矩。看到屋门有缝,又仗着自己个子小,索性撅趴在那里,悄悄往缝里看。
然后他看到了很诡异的一幕……
他看到门里面也有一双眼睛,跟他贴在同一条缝隙上,一转不转地看着他。
周煦当场就吓懵了,趴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过了好久,门里的眼睛才离远了一些。
直到足够远,周煦终于看清,那其实是一个人,一个在地上爬行的人,穿着黑色绸缎质地的褂子,衬得所有裸露出来的皮肤一片惨白。
他手腕、脚腕皮肉松垮,筋脉凸起如丘壑,惨白皮肤上还有零零星星的斑点。说不上来是老人斑还是别的什么。
他像一个大蜘蛛,关节拐着奇怪的直角,撑在地面,脖子伸得长长的,以一种诡异的节奏抽搐扭转,还伴随着低低的哀吟,就是老人那种叹气式的痛哼。
卧室地上摆着一圈香炉,每个香炉里都点着三根香,香上穿着一张黄表纸符。屋里确实烟雾缭绕,熏得人眼睛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