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让谨低声道:“疯子。”
“他为了成为三界之主已经不择手段。”裁冰道,“我不敢赌。还好萧拟他……虽然徘徊犹豫,但是因为没有定论,所以他就闭着眼把我留在身边。”
“可后来他灭了宗门满门时没杀萧拟,并不是他良心发现。“
“而是繁霜出现救了萧拟,对么?”凌让谨深吸一口气,脸上已经有了怒意,“禽兽不如。”
“后来我想身在孤山,残荒宗的手够不到哪里,便想和萧拟坦白,然而我前脚刚说,后脚就传出萧揽荒的踪迹。想来是因为萧拟半信半疑,所以派人去追查,萧揽荒得到信息,便亲身出来了一次。“
想来萧揽荒故意做了个重伤失踪假象而不是直接假死就是为了这一天。
萧拟得知萧揽荒可能未死,心里有升起希冀。他成为魔修已久,常年不下孤山,这次竟然带着裁冰和狍子下了山,如同少年时一样,建了个医馆,免费救人治病。
说是为了萧揽荒祈福,但是他目光仍旧经常落在裁冰身上。
裁冰不敢言,不敢想。
而他们在医馆没太平多久,裁冰被残荒宗抓去,这次萧揽荒是真的准备假死脱身,给孤山的探子放了假消息,并且设计让孤山的人亲眼看见裁冰把刀捅进萧揽荒的身上。
萧揽荒一把扯住裁冰,脸上是无限哀戚,刚刚故意说给众人听要他放过萧拟的悲伤神情还没散去,便在他耳边低声道:“我随时……可以让萧拟死。”
当年残荒宗灭了宗门,成百上千的魂魄比萧拟一个要更合那邪物的心意,所以他没再对萧拟出手,不是亲情尚在,而是因为魂魄足够了。
世人其实一直以为残荒宗宗主从出现就是失忆、毁容、失声的状态,其实不然。之前都是萧揽荒为了掩盖身份,也为了和真正失忆后衔接上而假装的,他之前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完成最后一步。
献祭魂魄最重要也是最后一步就是抛却肉身。
虽死不死,才是长生与老。
裁冰那一刀是真的捅下去——虽然是萧揽荒胁迫的。萧揽荒也确确实实被重伤,以至于濒死——但是是他所期盼的。
他借着那一刀,把萧拟和裁冰玩弄于鼓掌之中,同时抛却肉身,终于成了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
那之后他才是真的忘却了姓名、身世。没了属于自己的脸,也没了属于自己声音。而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反而使萧拟与他相见不识。
萧拟这次是真的差点疯了。
这次他没有借口逃避,是他挚爱之人杀了他的亲人。萧拟涂满了致命毒药的长剑已经架在了裁冰颈上,他双目血红,裁冰垂首不语。
最后萧拟也没下手,也没赶裁冰走。裁冰留在孤山像是一抹鬼魂,游荡在他身侧,萧拟却当做他不存在。
“他到最后也没舍得杀我。”裁冰一边咳一边轻笑,“但我却让他情孝两难。”
凌让谨没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就像他平日安抚小辈们一样,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和萧拟都全然无辜,是萧揽荒禽兽不如。你要是累了就歇一会。”
裁冰捂住嘴,手拿开后掌心赫然一抹鲜血:“还是说完吧,我怕以后没机会。二百年前,萧揽荒被仙尊打败,按理说应该无暇顾及我们。然而他手下的疯狗秋魄还在。萧揽荒失忆前就将萧拟之事告诉他,我怕从中作梗,也不敢多说。更何况,萧揽荒某些意义上确实是我所杀,众目睽睽,我又没他作恶证据,说了也无人会信。直到前阵子漠北之行,我得知萧揽荒又有动作,才死皮赖脸跟着下山。仙尊也看得出,萧拟其实……并不怎么理我。”
凌让谨回忆了下,低声道:“他对我倒是说过,你是他家的。”
裁冰一怔,眼睛里忽然有了泪光,他低下头,轻声道:“他要是再心狠点,我和他就都不至于如此。”
他停了停,嗓子有些哑:“如今秋魄被关在孤山,知他再无威胁,我才稍微安心。谁知萧揽荒又纵使妖兽夺取法宝。我毁了的那一颗,是魔修的法宝,极为奇怪,水火难摧,刀枪不入,甚至已经有了魂魄。要想摧毁,只能以命换命,还好我身上有当年萧拟送我的凝魂法宝,才撑到这里,所以仙尊不必为我寻医问药。我被萧揽荒所伤还是其次,他毕竟重伤未愈,我甚至能逃脱。但是真正致命的是我为了摧毁那法宝时受的伤,我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活不过这几日。“
他看着默然不语的凌让谨,慢慢笑起来:“只求仙尊别告诉萧拟我去了哪,做什么。他若问起,你便说不知道,或是没见过我。不要让他知道我死了,也不要让他知道萧揽荒做过的事情。就让他……开开心心呆在孤山上,以后再也没人能伤害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