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这,他目光一抬离了飞刀,环顾众人,除却思汉飞竟无人敢与他对视相望,就听他柔声道:“既是大患,便该尽早拔出,汉飞你吩咐下去,在周围方圆三百里布下眼目耳线,但凡有所发现,务必全力要击杀。”
说罢他又看向身后。
但见三男一女正恭敬而立,见他瞧去,皆行了一礼。
“但凭师尊吩咐!”
八师巴点点头,这四人正是他坐下最为杰出的四个弟子,皆是当世一等一的绝顶高手,早在他心头不宁之际便已将四人召来,显然心中早有定计。
这最左边的,是个赤脚的苦行僧,面相迥异于众人,头顶发茬根根直立犹若钢针,双脚布满厚硬黑茧,肤色如古铜,便是声音都若金铁交击。此人或许中原少有耳闻,盖因他横行之地在西域,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本为天竺人,因仰慕八师巴大名,故而跋山涉水自西而来。而且此人在拜于八师巴座下前,便已是天竺有少有的高手,近年更揉合xī • zàng天竺两系秘技,另辟蹊径,自成一路,肉身已达水火不侵,埋地不死的境界。
临靠他的,是一个身穿皮革的女真人,肩上有只形态威猛的秃鹰,眼光锐利如刀锋,让人望而生畏。这女真人名为铁颜,乃是西域最可怕的杀手,擅长追踪暗杀之术,身形瘦削,面上疤痕满布,如恶鬼罗刹,眼中目光如炬,亦如那秃鹰般,他算是长矛,纵横大漠,二十年来未逢敌手,是八师巴座下最著名的弟子之一。
再往右,是个女子,体态妖娆婀娜,一双妙目转动间似能勾魂摄魄,柔媚如水,她身穿藏服,是以艳名称著的“无想菩萨”白莲珏。此女随八师巴精研xī • zàng密宗欢喜大法,擅长男女采补之道,于黯然销魂之际shā • rén于无影无形。
最后一个,却是个英挺俊拔的白衣文士,形似中年,是八师巴唯一的汉人弟子宋天南。此人如那催山镜一般,精研天文地理、五行术数,亦是奇才,因心慕藏密文化,拜于八师巴旗下,二十年苦练精修,已是独当一面的不世高手。
四人任挑一位皆是可开山立派的绝顶高手,平时各自纵横一方,此刻居然不惜千里之遥被召来,可见八师巴当真重视此事。
他所修之法迥异于中原武功,乃是心灵精神之道,已臻至天人合一之境,这多少年来心境早已是无波无澜,正如庭中老井,山中幽潭,映万物,而自身岿然,可如今天人交感,却让他心神不宁,由不得他不重视。
“此次召你们前来,所为……嗯?”
倏的,他神情一动,嘴里咦了一声,手中轻握飞刀双眼一阖,可马上他睁开了。
“他们已经出来了,可惜各自分散,我们兵分两路,即刻动身,务必将其就地格杀,切莫因轻敌大意而功亏一篑,事成之后,带首级来见我,记住,遇水而寻敌。”
四人相顾一眼。
“弟子领命!”
……
而就在同时,一条河流边上,一个身影被地底暗流被冲了出来,得见天光那身影是一跃而起,眼睛先茫然四顾,然后大笑不止,劫后余生的喜意怎么都掩盖不住。
“哈哈……终于出来了……哈哈……”
正笑着。
却见他身子猛的一个激灵,一双眼睛一凝,只因不知为何,他眼中依稀恍惚间像是看到一位红衣赤足的喇嘛,目中精光隐现,正凝视着自己,手上还握着一把再熟悉不过的飞刀。
转眼间,这人又消失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嘴里的笑声戛然而止,怔愣了有那么三两息的功夫,赫见他脸色是变得铁青,然后目光一转,寻了个方向,已是飞快奔逃了起来。
风中似还能听到他骂骂咧咧的声音。
“看?看你奶奶个腿,你个死秃子!”小镇不大,孤零零的落在平原的边缘,是这留马平原唯一的集镇,名叫“留马驿”。
如今已是夏时,火辣辣的日头烘烤着冷清的街道,时有急风掠过,卷起漫天尘土,却是将小镇映衬的更加死气沉沉了,唯有不时响起的几声狗叫,才为其添了几分生气。
若说在十来天前这里也算热闹,毕竟是周遭唯一能歇脚投宿的地方,多往来的商旅以及出门闯荡的游侠儿,只是自从鞑子的大军驻扎于留马平原,这些人便一股脑走了个干净,生怕遭受莫名劫祸,死的不明不白,唯有一些艺高人胆大的武夫方才敢留下。
青年来的很急,精赤着上身,豆大的汗珠不住自他脸颊流下,自他满是伤疤的血肉中渗出,在太阳底下泛着一股子油光。背后一把四尺来长的狭长利器在灼日下反射出一抹莹莹碧色,刀鞘已在地底暗河的冲击中不知遗失到了何处,就那样被他紧紧的捆在背上,脚上一双布靴沾满了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