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了么?”一浮问
“看了。”尧白淡淡评价道:“还不错。”
一浮望了眼云海萦绕的雾陀峰,又看了看尧白一身轻衫单薄,不太相信地问:“可你是怎么上去的啊?”
“飞上去的啊。”尧白随口说。
“小白,”一浮忍不住捂嘴直乐,“你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太可爱啦。”
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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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西墙一隅站着说了会话。一浮话多得惊人,挨着问尧白昨日一个人走山路回家怕不怕,晚上睡得好不好,早膳吃得香不香。他问完尧白又开始说自己,一会说寺里做饭的老师父把糖错当成盐,晚饭吃了一顿糖腌黄瓜;一会又说吃甜了睡前喝了三碗水,晚上起了两次夜,其中一次尿到了师兄脚后跟。
尧白觉得要是任由他这样讲到天黑都不一定能停下。小孩子说话没有条理,天马行空的,无趣但是不无聊。
他一耳朵听着,一边走着神。有时候总是忍不住在一浮身上找闻不凡的影子,但往往没有结果。
一浮是完全陌生的——尧白无比怅然地想。
这时候一浮已经说到早饭吃了酥面点心,“我吃了三个,吃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才觉得有点难吃哈哈哈……我在舅父家的时候每天只能喝两碗稀粥,稀得见不着米那种。那时候常饿肚子,突然有一天被送上山有吃有喝的,又觉得日子真是太好过啦。”
他又说:“我在书上看到一种名叫‘梨花肉’的菜,用肥瘦相间的上等牛五花先煎后蒸,看画像就很好吃。这要在京都城里王爷府才有。”
“想吃吗?”尧白终于找到机会插话,“我给你弄来。”
说完他才后知后觉愣怔,京都城在哪,王爷府又是哪里。就算要找这些地方并不难,可自己为什么要费力给他找这东西。
尧白看了眼一浮,小和尚长得清秀端正,远没到令他喜爱的程度。
这凤凰以貌取人的毛病即使在闻不凡身上栽了跟头也丝毫不见改,对他来说给漂亮美人做事是正经事,除此之外都叫找麻烦。
显然给一浮找‘梨花肉’就是找麻烦。
好在一浮并没有将他的话当真,笑笑说:“我是佛门弟子,吃不了肉。”
尧白却不知想到什么,眼眸微亮,面露可惜地道:“可肉真的很好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炒的香,煮的糯,烤的脆,怎么做都好吃。”
一浮果然被吸引了,喉头不自觉轻微滚动,迟疑着道:“可是师父有戒言····”
“你没有戒疤,”尧白立刻打断他,缓声引诱:“又不是真的和尚。”
“你之前说做和尚是因为有饭吃,现在不同了,不做和尚还会有肉吃。”尧白撑着下巴看着他,悠悠轻叹:“红尘可爱,你这小和尚全然未知。”
一浮愣了愣,忽然说:“小白,你真的很不一样。”
“嗯?”
“你方才说话的模样和神情好像寺里撞钟的老僧。”一浮说,“他活了很久很久,除了撞钟就是坐在庙前发呆。别人问他在看什么,他说看红尘,看众生。”
一浮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不自觉会和尧白亲近,起初他觉得尧白不同,是拿他和同龄师弟们相比。但是他现在却觉得尧白和他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父母去太早,他没有记忆。舅父外智内愚,八尺大汉连妻儿都养活不了,舅母尖酸计较,半分慈爱都不曾给他。上山之后生活终于不再是沉闷压抑,师父待他好,可寺中像他这样的半大孩子上百数,师父的慈爱一份份分下来也所剩不多。所以一浮觉得师父离自己有些远。只有尧白,他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走进渺无旷荡的心里。
突兀而自然,毫无缘由,仿佛命运早就书写好。
一浮信佛,也信缘。尧白像是一朵纯白的花,开在无人涉足的深山。自己运气好,就这么遇上了。人总是自我又自私的,一浮看到了花,便觉得它是自己的。
阳光照进墙角,在一浮身上染就一层光亮,他微微垂着头,双唇轻合,忽然对尧白说的红尘生出几分向往。
突然的沉默让尧白有些不习惯,他指了指歪倒在地的背篓,岔开了话:“你今天不用去溪边淘沙子吗?”
一浮这才大梦方醒般跳起来,“糟糕!我忘了。”
他拽起背篓往外走。刚踏出门,原本晴朗的天宇陡然变了脸色,厚密的乌云眨眼而至,将前一刻还霞光万丈的太阳遮得严严实实。
雷电顷刻便至,卷云而来的狂风酝酿了一场大雷雨。一个响雷炸在头顶,一浮吓得缩回脚,回头忧愁地道:“像是要下大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