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望着面无表情的帝王,有些后怕,他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算是了解他的喜好。
这些年,皇帝孤身一人,最是不喜这些成双成对的玩意。
更是从来没给旁人赐过一桩婚事。
刘墉揣测圣意,弓着腰上前问:“不然奴才去将这花给摘了?倒不是多喜庆的寓意。”
钟砚搁下手里头的笔,“去看看吧,这宫里头还是头一回出并蒂花。”
刘墉冷汗直流,不觉得这是多好的事。
皇帝独身,太子也至今未娶妻,开什么并蒂花?不是添堵吗?
钟砚熟门熟路走到铜雀宫外,站定在宫门前望了好一会儿,随即抬起步子朝里走,浅淡的花香顺着风走的方向略过他的鼻尖。
树枝下投落四岔的阴影,枝头绽开两朵并蒂花,紧挨在一块,开的正艳丽。
钟砚盯着那株花儿看了又看,清清冷冷的眼神中泛着厌恶之意,他缓步走到树下,修长削瘦的手指碰上花枝,正准备摘下,耳畔好像送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听见有人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好像又是他听错了。
钟砚的身躯僵住了,抬眸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道绰绰丽影撞入他的视线中。
他眨了眨眼睛,无声间他的眼眶已经湿润。
水光汇聚成一滴泪,里面倒映着少女的身姿。少女身着一袭浅色衣裙,纤细的腰肢以云纹软带所束,盈盈一握,窈窕貌美,姣好的容貌让人移不开眼,日光之下,皮肤白的近乎透明,她静静站在不远处,恬静而又美好。
钟砚深吸了口气,提起僵硬的脚步,缓缓走到她跟前,削白的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喉咙深处酸涩难明。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扯起一抹不算太好看的笑来,然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细嗅着少女颈间的体香,搭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好像再也不打算放开。
顾盼被他抱的有些透不过气,钟砚现在看着和从前也没什么两样,白白净净,清瘦高雅,淡淡的松针香气漫入她的鼻尖,她张嘴,想说的话还没机会说出来,脖颈凉凉的,男人无声的眼泪一颗颗坠在她的肌肤上,冰冷清澈。
钟砚的五指深深陷入她腰肢上的软肉,声音低沉,“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顾盼愣了又愣,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钟砚抱入寝殿内。
她呆呆坐在床上,望着钟砚,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微凉的指尖在他的眉眼游走,然后抬眸看了眼周遭的摆设,好像一切都和她刚离开时没什么不同。
顾盼觉得自己也是疯了才会选择回来,回到这个世界中。
她总是不断的梦见钟砚躺在这张床上,咳血而死的画面,男人这双漂亮的狐狸眼,黯淡无光,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她哭着醒来,又哭着睡过去。
终于有一天,顾盼想清楚了,她对钟砚死了这件事,内心畏惧。
她的内心深处依然记挂着初见时芝兰玉树的清隽少年郎,恩怨情仇悄无声息的释然,她放过自己。
钟绍愿并不知道母亲已经回来的这件事,听宫人道父亲在铜雀宫待了一整天都没回,心里头隐约开始难受,只当父亲过于思念娘亲,便打算过去劝一劝。
不曾想,自己刚出现在宫门前,便被刘墉拦了下来。
刘墉当了多年的总管太监,惯是个会揣摩圣心察言观色的人,他觉着这个时候,主子自然不想被任何人打搅,哪怕是亲儿子也不愿意。
这些年,刘墉几乎是看着这位绝情冷漠的皇帝在人后过的百般痛苦,隐忍偏执的爱,都给了消失很多年的皇后娘娘。
在梦中喊的都是这位娘娘的名字。
十四年,若是其他人,早就该疯了。
“殿下,没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您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
钟绍愿外软冷刚,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年仅二十岁,威仪却不在他父亲之下,他冷下脸,“孤也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