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不疼,我不疼,不关他们的事……”
她这话无意于火上浇油,顾夕照抬手就重重地戳在了她额上的大包上,听到赵三思咬着唇发出一阵闷哼,她又气又心疼,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恼,不是恼赵三思,而是恼她自己。
赵三思懵懂,不知风月。但她懂,懂自己对这皇太弟这越来越不舍的怜惜的背后有着什么暗生的情愫。就是因为懂,所以才越发恼自己这压抑不住的心疼。
顾夕照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别过脸不再看赵三思,沉着脸吩咐蝉儿去拿药油来给人涂上,然后憋着一股闷气径直往外走了。
李忠贤这会已经收拾好情绪,候在外头,见着顾夕照出来了,赶紧凑上去小声道:“娘娘,殿下可是好些了?宗室的贵亲、大臣都已经进宫来了。”
顾夕照敛了神色,朝里看了一眼,“殿下年幼,又是个性情中人,情绪外露些,宗亲和朝臣也能体谅,且会觉得殿下与大行皇帝兄弟情深,无妨,公公去安排就是。”
李忠贤点了点头,顾夕照顿了下,又朝他低声道:“皇上……他走之前,遗诏可是交给谁了?”
赵瑾做事谨慎,虽然赵三思这事仓促了些,但为了让这个没有名正言顺长大的皇弟能名正言顺的登基,往后没有诟病的地方,这些定是早就准备妥了的。
“皇上不曾把东西交给谁,而是连同玉玺放在龙榻的暗格里。”李忠贤眼睛又有些微微发涩,扯着袖子擦了擦眼泪,“如今王公大臣都在,可要去宣读诏书?”
“这是自然。虽然宫中上下都知皇上是要将这江山托付给殿下的,但总有些有心人想趁机搅浑水。如今既然贵亲和百官都在外候着了,快命人去宣读诏书。”
李忠贤躬身应下了,余光见到赵三思出来了,又忙侧身同她行了礼,见她哭得眼睛红,鼻子也红,跟个没断奶的小娃娃似的,暗恨这个皇太弟不争气,但念及到短命的赵瑾,又能体谅几分,语气又缓了下来,“殿下,内务和礼部已经在准备卤薄和大驾,钦天监已经测出了吉时,末时一刻是吉时,大行皇帝……入殓,到时忙着。您今早过来地匆忙,可要先去用些膳食?”
“我吃不……”
“公公去安排吧。”不等赵三思说完,顾夕照扬声抢了她的话,也没偏眼去看人。
李忠贤顿了顿,见赵三思抿着唇没有说话,应了顾夕照的吩咐就躬身退下去安排了。
按照规矩,大行皇帝晏驾之后,先要择吉时入殓,将棺木抬放至明乾宫正殿,嗣皇帝守灵,还要不断地举行法事和各种吊唁,再择吉日出殡。
而在此期间,嗣皇帝不仅要替大行皇帝守灵,因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要配合礼部准备登基大典,登基大典不能过早,但也不能过晚,不出岔子的话,多是在大行皇帝驾崩三日后,等礼部和内务府的准备就绪后,礼部尚书奏请继位。
换句话说,接下来的日子,这位瘦瘦小小的皇太弟只会一日忙过一日,若今日就身子垮了,只怕是无端起祸乱。
李忠贤走后,顾夕照在原地停了一下,随即吩咐珠儿扶着她回宫,赵瑾死了,后宫势必会乱成一锅粥,别的她帮不上,但后宫的幺蛾子,她在离开前要为这个小皇子扫干净了。
“贵妃……”见她要走,赵三思下意识地出声叫住了她。
顾夕照没有回头,但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背着她道:“往后殿下要听话些,切不可再凭着性子胡闹,如今宫里宫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瞧着你。该用膳时要好好用膳,该歇息时要好好歇息,你是大昭未来的天,你要撑住……”
赵三思捂住耳朵摇头,她不要听这些话,这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告别,“我都听贵妃的,贵妃不要走……”
顾夕照闭了闭眼,抿紧唇,隔了片刻,才回头,明明只有几步远,看过去的眼神却遥遥,“那日你高热不退,梦里把我错认为你母妃。可是,殿下,臣妾不是您的母妃瑶妃。”
赵三思动了动唇,可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顾夕照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同这个小皇子说这个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听这个小皇子如何说,但她的沉默,她还是无可抑制地生出了一股失落。
良久,她突然低头笑了一下,似在对赵三思说,又似在自言自语,“我是你皇兄的宠妃,夕贵妃。”
说罢,她又福了福身子,转身朝外走去,赵三思站在原地,目送她远走,那越来越淡的素色背影,仿佛正一点点走进她心里某处迷雾沉沉的未知区域,她似乎懂了些什么,但要去捉摸时,却又像什么都不懂。
就在她发愣时,花容过来了,“殿下,膳食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