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段斐回了承乾宫,放心不下的李忠贤又照常问了几句,知晓小皇帝安然无恙地到了长乐宫,这才放心下来,末了又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不过,今儿把人送去顾夫人那里也好,皇上午时受了惊,怕也只有顾夫人才能把人真的安抚好。”
自打小皇帝晚上喜欢溜去长乐宫之后,段斐便把自己当值的时间大多改到了晚上,今天白日的事,他虽没亲眼所见,但轮岗时,从卫城那里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晚间还特地注意了小皇帝的包子手。
眼下听李忠贤又提起,他眉头蹙了蹙,“皇上孩童心性,李总管也该仔细些,像今日这等危险的举动,你也该规劝几句,还好没发生什么大的事,若是出了事,今儿怕是……”
李忠贤闻言,不由一愣,倒不是觉得段斐教训他不该,段斐乃御前侍卫,同样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是正三品的一等侍卫,不仅如此,能担任此职位的人,家底也是不差的,身份自然不是他们这群阉人能比的。只是段斐这人,素来沉默寡言,性子沉稳,处事公道,除了对他的直隶下属,会出言教训几句,对承乾宫当差的宫人,素来都是客气,更不用说出声训自己了。
哟呵,明儿的太阳怕是要打西边出来了。
段斐被李忠贤这探究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垂眸,自知自己失言了,顿了顿,又面不改色地道:“皇上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不然咱们都会跟着遭殃。”
李忠贤看了他一眼,也没往深处想了,“段侍卫说得在理,咱家也会从一旁劝着人,皇上今儿怕是受了教训,往后也不敢这般了。”
段斐点了点头,随即抱了抱拳,往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李忠贤在后头瞧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嘀咕道:“没想到这人还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他原以为小皇帝用樱桃讨好他,让他帮着打掩护,段斐心中对人定是百般不满的,没想到倒是真心为小皇帝着想的人。
嘀咕了几句,李忠贤也回了自己的屋子,明日又是提心吊胆的一个早晨,他得赶早歇息好了。
另一厢,顾夕照看到不请自来的赵三思,眉头就拧了起来,她最近倒是真的不欢迎赵三思来找她,姜鸣的事不查则已,一查盘根错节,比她想象地更为复杂。
然而,礼部侍郎姜崇是高宗皇帝登基那年开恩科考取的状元郎,是个颇有些能力的人,可惜出生寒门,到了如今,才混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从前赵瑾在的时候,赵瑾还和她讨论过这个人,不结党营私,洁身自好,赵瑾还想重用他,这才让姜鸣来了宫中侍卫处。
可如今查下去……才越知越是清明的人,越有问题。
再看看这个不务正业,一点都没有忧患意识的小傻子,顾夕照莫名就觉得胸口憋得窒息,自然对人没什么好脸色,“不是前儿才来,今儿怎么又过来了?”
顾夕照脸色不好看,赵三思就有些怂,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委屈的话也不敢说了,悄咪咪地把自己肿成了包子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手心又红又肿,涂着药,又亮晶晶的,看着有些吓人,顾夕照瞧一眼,就心疼坏了,“这是怎么弄的?”
“被那种浑身长刺的绿色虫子蜇的。”顾夕照语气一软,赵三思立马打蛇随棍,“不过贵妃不用担心,这个也就看着吓人,眼下不痛了,刚蜇的时候,才痛彻心扉咧……”
痛彻心扉???
“你做了什么?”顾夕照松开了她的手,语气凉凉地打断了赵三思的话,她从小就跟着师父在山里长大,赵三思一开口,她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这种刺蛾都只在树上,她要是安分守己,怎么被刺蛾蜇了一大片。
赵三思脸一垮,低头不说话了,然后又悄悄地抓着衣服蹭了蹭那发痒的胸口。
顾夕照也不开口,就挑着眉,用凉凉的眼神看着她。
“好……好吧。”赵三思没骨气,被顾夕照打量两眼就受不住了,偷偷瞄了她一眼,就开了口,“是我……朕任性了,不该爬树的。”
贵妃看起来好凶,得用“朕”压一压她的凶气。
听到她自称的改变,顾夕照的眉头蹙了蹙,依旧不搭腔。对她来说,小傻子自称是“我”还是“朕”,根本没有半点差别,说“我”时还要麻溜几分。
“爬树这种有失体统的事,朕确实不应该做。”赵三思又抓了抓胸口的痒痒处,“更……更不应该在树上睡着了。当……当然,春困秋乏夏打盹,朕不小心在树上睡着了也算人之常情的……”
顾夕照下巴点了点,漫不经心地附和她,“嗯,皇上既然觉得是人之常情,那被这长刺的绿虫子蜇了也是理所当然的。”
赵三思最怕她这样子说话了,心里又委屈又着急,梗着脖子,“朕……我爬树是不对,我已经跟贵妃认错了。但那些虫子蛰我也有错,贵妃都不帮着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