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是到了除夕,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歇息几日,当然这个歇息仅仅指她终于不用被自家那个凶巴巴的皇后拧着耳朵从被窝里爬出来,顶着泠冽的北风去早朝。
爱只有这一点点,但恨的就多了,想她平素是那个落魄皇子时,一人吃好,全家不饿,可当了这国君,这芸芸众生都成了她的子民,尤其是到了这等大节日,那礼部的老头就天天守着她问东西问钱,不是给前朝的王公大臣送些帝王之爱,给后宫的那些混吃等死的寡妇们送些珠宝首饰……她自认不是个小气吝啬的人,但管钱的不是她啊,她若是应了礼部那个老头的,回头又要被户部的老头抱着大腿哭穷……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她痛苦的,最痛苦的是……
比如眼下。
赵三思坐在寝宫的脚踏上,叼着一根毛笔,问李忠贤,“皇后还同朕生气了?”
“娘娘说,今儿守岁,您自个儿守吧,她已经自行收拾好去了冷宫了。”
当着奴才的面,赵三思觉得自家皇后真的太不给自己面子了,自己如今好歹是一国之君咧,“去冷宫就去,她不管着朕,正好朕自在些……”
“皇上若是能撑过去,那自然是好的。”
说得自己好像离不开那个娘们似的,赵三思决定就冲李忠贤的这句话,她也应该有骨气些。况且这次,真是皇后做过头了,她的耳朵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了。
关于这事,事情还要倒回到一个时辰前。
赵三思在御书房写了一天的总结书,下午顾夕照过来看得一肚子的火,一目十行看了下去,气得将手中的纸张捻巴成一团扔到了门口,一眨眼那修长的手指就捏着在了她的耳朵上。
“臣妾让皇上给自己去岁一年的功过自行做个总结,您在御书房琢磨了一天,就给臣妾看这个?”
“我……朕真的努力了。”眼看自家皇后就在气头上,赵三思也不敢挣扎,但她压根就不是一块舞文弄墨的料,一看到那些字就犯困,皇后让她写三千字的总结,她可是冥思苦想了一整天,才一笔一画地凑了三千字。
“皇上这也就努力?”顾夕照看着她这副不上进的样子就来气,“臣妾让皇上写三千字的总结,您就给我写一千五百遍的‘平庸’?”
“朕反思过了,过去的一年,朕无大功,亦无大过,不正是平庸吗?太傅说了,做学问,写文章,那些华丽词藻都无用,讲究的就是言简意赅……痛痛痛,皇后别拧我……朕耳朵了,是朕错了。”
“皇上若是真知道错了,就不会这般敷衍臣妾……”
“皇后千万不要生气,嬷嬷说了,女子一旦过了花信之年,一生气,这白发细纹就横生,可忒显老……嗷嗷嗷,耳朵要掉了,皇后,你太放肆了,你再不松手,朕……真朕叫人了……”
“好啊,你叫啊。”
“来人啊,皇后以下犯上,对朕大不敬……”
然后,事情就闹成眼下这般了。
赵三思为了说到做到,晚上的宫宴时,还表现地特别开心,率着大伙儿痛快地喝,最后在场的没几位能站着回去的,赵三思自己也不例外。
把人送回寝宫后,李忠贤一边擦着额上虚汗,一边叮嘱着自己的干儿子,“小六子啊,你今儿可要把皇上可看好了,寸步不离的。”
“干爹,皇上就睡过去了,还能闹出什么事儿不成?”小六子见赵三思睡得可老实了,心想还能这般操心?
李忠贤摇了摇头,一脸你不懂的模样儿,“你瞧着吧,今儿皇上要是半夜不起来跑去那云阳宫,那估摸着要叫太医了。”
云阳宫就是冷宫,顾夕照一跟赵三思过不下去了,就自己搬那里去。
小六子还就不信这个邪,见到了三更,床上的人都还是睡得好好的,他还在心里得意自家干爹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瞧瞧也有失算的时候。眼瞅着天都快亮了,他瞧了瞧人,没见发热,便打了个呵欠,放心地去了自个屋子出恭。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承乾宫的小太监就慌慌忙忙来禀告他,就一个打盹的功夫,皇上不见了。
小六子瞬间的慌乱后,想起自家干爹的话,又稳下了心神,“赶紧派人沿着去云阳宫的路上追过去,找找人。”
当确定人真是坐在了云阳宫的宫门前时,小六子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而此刻,某位可怜巴巴的小皇帝正坐在云阳宫的宫门前,摇着生锈的门环,“皇后,朕真的知错了,往后再也不同你生气了,你不陪着朕守岁,朕都觉得这个年过不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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