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欢喜。
欢喜能这般风风光光且名正言顺地嫁给心上人,欢喜能得到这样一场被天下女子都羡慕的独一无二。
原来,世间之欢喜,只有真真切切感受过,才知那些所谓的无欲无求都在自欺欺人。
也是。哪个女子在情窦初开的时候,不曾幻想过自己风光大嫁给心上人时的场景?
她不曾幻想过,大抵是明白当年的一诺,知晓往后这一生没了再这般风光的可能了。
可是,小傻子成全了她,成全了她作为女子的所有遗憾,成全了她作为女子的所有幻想,也成全了她不敢想的奢望。
何其有幸。
她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她。
何其有幸。
那个喜欢她的人是愿意为她倾尽天下的帝王。
那些说不尽的欢喜和感动汇集到心里,顾夕照蓦地红了眼,她忙稍稍仰头,把眼泪压了回去,今日的妆容和身上这金丝袖的凤袍一样精致,容不得半点差池。而她也不想出差池,都说新娘子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候,这个时候的自己,不能让小傻子错过。
情绪晃过来了之后,顾夕照轻声笑了一下,继而端端正正地坐在轿中。她知道,这条路还有很长,不会像多年前一样,轿子急急从后门进,径直送进春和宫就好了。
今日,这十六抬大喜轿要稳稳地从正门大昭门进,走过一道又一道的门,最后停在长宁宫。
“小傻子……”把红盖头放下时,顾夕照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等反应过来自己的情不自禁时,她兀自红了脸,须臾又抿唇笑了起来——新嫁娘期待自己的夫君,天经地义,没什么好羞耻的。
顾夕照是个沉的住气的人,都尚且如此。
宫中那个沉不住气的小皇帝,是何模样,可想而知了。
后宫本就没有能管事的长辈帮着操持,李忠贤这个大总管卯时过后就急急去了昌平侯府提点,明昭公主这个皇姐也率着京中有身份名望的命妇去了顾府迎亲,眼下宫中的琐碎杂事都分给了礼部、内务府,而安排宫人的一些事就都交给了小六子。
自家干爹不在身边,小六子就相当于独挑大梁,他激动的同时,更多的是惶恐不安,紧张地连出恭都不敢。
他怕的倒也不是宫人出岔子,而是不敢忘他干爹的教诲——大婚当日,你别的先别管,千万得先给把皇上瞧仔细了,皇上啥性子你约莫也琢磨了些,到时她要一激动,做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出来,咱们怕都得掉脑袋。
有了他干爹的叮嘱在前,小六子真是半点不敢松懈,眼下瞧着赵三思一炷香要问三回皇后的仪仗到了哪儿,他就头疼,“皇上,如今才辰时末,按照颜大人给的吉日,皇后娘娘的喜轿怕刚从昌平侯府出发了,还早了。”
赵三思立马苦了脸,“朕今日都做了这么多事了,怎么才到辰时末?早知道朕亲自去迎亲好了。”
对于自家皇后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的赵三思来说,要不是蔡隽等人在前些日子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今日一定要恪守礼仪,她早就亲自去迎亲了,开开皇帝亲自去迎娶皇后进门的先河。
她这话一落,小六子一颗心仿佛蹦跶到了喉咙间,生怕她想一出是一出,“皇上,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的呀。”
“如何使不得了?”赵三思撇了撇嘴,“全天下的人娶妻都要亲自去迎的,为何到了朕这里,就不行了?这老祖宗的规矩要不得,瞧瞧,朕自己的皇后,还得让旁人去迎亲。”
小六子紧张地舌头都大了,“皇皇……皇上乃一国之君……自然是和全天下的男人都不一样的。”
赵三思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嘀咕了一声,“这倒确实,朕和这天下的男人是不一样。”
谁叫朕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呢。
小六子没听明白,但巴不得能把这事翻篇,他含混应了一句,又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想起赵三思早上一直担心的问题,决定说点其他的事转移话题,“皇上瞧这明晃晃的日头,看来颜大人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今儿果然是个大晴天了。”
赵三思顺着他的话往外瞧了一眼,嗤声道:“胡说,哪是他有真才实学,今儿这似火骄阳,分明是因为皇后是个大方贤德之人。”
“……”小六子愣了愣,赶紧给自己抽了一个耳刮子,“瞧奴才这嘴……对对对,是皇后娘娘大方贤德,今日这天才这般晴朗。”
赵三思嗯哼了一声,但高兴不过一瞬,又苦了脸,吓得小六子又赶紧绷起了神,“皇上?”
“从昌平侯府到长宁宫坐马车也得半个时辰,今日这喜轿,怕是至少得一个时辰,这么大的太阳,皇后要是热着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