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躺了有些时日,羲和日夜陪着她,偶尔说上几句,加上辛然话多,气氛倒也活络。只是扶桑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偶尔只看着辛然闹,羲和话本也就不多,许是看扶桑越发的敏感,她好些话斟酌再斟酌过,倒斗出来也变所剩无几了。
扶桑静得连脾性都快没了,活脱脱淡出鸟来,她有些诧异于会在此见到仲离,对首的人显然更为惊讶,只听他道,“羲和是虐待你了嘛?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扶桑道他又是戏谑她的模样,近日来却也是懒得不想打理自己,他恐是瞧自己模样寒碜,扶桑轻身作揖算是作答。他似乎知晓扶桑的病症,也不作多缠,便欲转身离去时,扶桑才瞧见了他怀里的物什,那小怪物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瞧见了扶桑,也不怕生,直往她怀里拱。扶桑笑着拉开它,见它双眼清澈通透,便觉欢喜,“看来它很喜欢你。”仲离指了指道,“这是青丘山的灌灌。”
扶桑见它微微眯着一双眼,那模样像是在浅笑。忽觉心头一暖,又忙着抖弄它一会。仲离大约瞧扶桑欢喜极了,便提议道,“不若你替我养它些时日。”扶桑有些诧异于他忽然的提议,转念间便听他道,“这小家伙受了点伤,我本也是要带它来这疗伤的。”扶桑有些不可置信,却听他叹了口气道,“它右踝上中了毒,我虽替它解了毒,但还需要调理受损的经脉。”扶桑觉得他话里有些自相矛盾,她一个病人又怎能带好一个受了伤的。仲离却已然二话不说替她作了决定,他走之时,又细细于扶桑交代了些事情,都是与灌灌有关,扶桑道他精通奇闻异兽,他却一脸哂笑来道,“可惜啊,都是些胳膊肘往外拐的。”
扶桑的日子看似多了些乐趣,她拿了麻黄、砂石等药草,照仲离所说取了晨时的露水一分,研了冷香丸来日日服它吃下。辛然也是闹的性子,她同扶桑也欢喜极了这个乖巧听话的灌灌,羲和来过这里一次,听闻仲离给扶桑带了好东西,这么一瞧,却是个活物,见它惹得扶桑笑意上了几分,心底不禁长舒了口气却又不免泛起些酸涩来。
扶桑见她兀自皱眉,只以为她不喜,便轻声道,“等到它伤好了,我便送还给仲离去。”
羲和摆了摆手道,“他现下逍遥自在,只怕感激你还来不及。”
扶桑见她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忽而想到她近日睡眠不好,便从衣柜处掏出一香囊来,“我弄了些安神的药做成了香袋。”羲和似乎有些意外,到底还是接了过去,模样是欣喜异常,扶桑只道她性情转变过快,不禁逗笑,“有这么高兴吗?”。只见她抿着嘴角,弯了来眼像极了灌灌惬意时的模样,真是惹人怜爱。扶桑不禁为这想法感到奇异。
扶桑近来情绪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她未曾料到自己这不禁一激的身子。饭毕,扶桑索然无味地喝了几口药,便摆了摆手说乏。待辛然退了下去,扶桑睁开眼来,便悉悉索索地下了榻来,又将床沿摸索了一方,悻悻然放下帷幔来,便穿门而过,她只往东走,走了几步,扶桑没曾想会在这里遇见她,无忧像是也瞧了扶桑,眉眼带笑,一片温和,却听她轻声唤道,“扶桑。”
扶桑已经久到快忘却自己是谁了,他们近来念着她的脾性,嫌少开口唤她阿卿,她也就这般糊弄自己,可而今听无忧这么一唤,扶桑又觉恍若初梦,她闭了闭眼,而后又不确定般睁了睁眼,无忧抚了抚她的眉头,见她眼眶深陷,神色疲劳,有些心疼道,“几日不见,你又清减了些。”那日分别的匆忙,到底是扶桑赶她走在先,她却未同扶桑计较,像是多年老友般嘘寒问暖,扶桑有些不确定她为何会在此处,却听她道是来寻药的,扶桑才想起她大约是为了苏妙玉而来,这样一想,她不免有些失落,却道不清这其中的意味,便退了身道,“你走吧。”
无忧似瞧见她兴致不高,脸色又极为苍白,忙关切道,“扶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扶桑有意避开她的手,她像是也所感知,尴尬地不上不下,扶桑垂着头,轻叹了口气道,“此处多是非,你还是走吧。”见她依然不动,扶桑才想起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只道自己是药吃多了糊涂了,连关怀起人来都这般没了水准,扶桑脸上笑意一哂,“我忘了,你是仙人。”
无忧似乎有些不喜她这样的回答,扶桑现下却没了心情再与她迂回,却听她道,“待此事一了,我便带你离开吧。”扶桑不知她对自己了解多少,她似乎知道扶桑现下的处境,只是她这句话对扶桑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在那些个没有盼头的日子里,像是隔海远岸上的一盏灯。扶桑无疑是渴望从这里逃出去,却又怕了失望。扶桑问她要带自己去何处,她道天涯海角,随你欢喜。扶桑不禁一脸戏谑,“你不知仙妖有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