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将军,同是武将,你与明威将军可相熟否?”
神思尚在漫游天际,灵魂就被这么一句猝不及防的问话拉回了现实。危岳雁定睛看准曲荃,那眸光中丝毫没有一点活人的温暖,有的全是利爪与寒枪。
她听她在问,同是武将,可与明威将军相熟?
危岳雁紧抿成一条线的唇瓣忽然向一边挑高,“明威将军是散官,就算同时武将,也与我有着悉数区别。曲大人怎会这般问呢?”
曲荃懒得理她这些道道,直截了当的断了危岳雁想要拐弯的念头,哼这一招她刚才在朝堂上就用过了,在从前她们无数次的较量中屡试不爽,难道自己还能任她见招拆招下去?
“危将军无需管我为何有此一问,只需告诉我,危将军可知道明威将军的详情?”
危岳雁知道曲荃这是准备抓住这一点不放过自己了,她敛眸细思,明威将军么?那个风流倜傥招惹一大片桃花,揉碎万千少女芳心的明威将军?
还真不熟。
“并非是我要瞒你,明威将军此人,我确实不熟。”
曲荃见她说的恳切,便也不细细追问,而是换了一个方向,就如危岳雁方才对她做的,如法炮制,有来有往。
“若是对明威将军本人不熟,那不知危将军对明威将军的夫人,可是相熟?”
危岳雁心中一凛,虽然不明白曲荃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来,也不明白曲荃这句话背后潜藏的杀机在何处,她在脑中飞快运转,不放过任何一条崎岖路线思绪如飓风过境,疯狂的搜刮着脑海中的人名,关系脉络,以及党派分布。
明威将军的夫人?那是谁?
曲荃见她皱眉细思便也不去催促,只是饶有兴致的待在一旁,权作出翘首以盼的模样,若是刚才那年少的官吏又从她们二人身边经过,一定会惊讶的发现,刚才还在朝堂上嘴上不饶人势要斗个你死我亡的曲大人和危将军正在这里玩笑。
良久,危岳雁阖起的长眸倏然绽开,细密纤长如负在肌肤上的薄扇缓缓抬起,阴影散去其中清明如镜。曲荃认真的盯着危岳雁的神色瞧,势必不愿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迹象。她对于人面上的微表情洞若观火,无数疑案要案的嫌犯都是被她从面部表情上捕捉到了疑点,从而案情水落石出罪人伏法。
她细细审辨危岳雁面上每一道牵引的肌肉,虽然它们潜藏在浅蜜色细腻的肌肤之下,此时在曲荃眼中却几近掩盖在透明薄膜之下,道道无处藏匿形迹。
在这万钧一发的时刻,曲荃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抽,大概是第一次有机会离危岳雁这么近距离的审视,她的神思中竟然有一丝游离开缜密紧致的部署,漂游天外,对危岳雁的眉目欣赏品评起来。
当真是,眉目如画。若是脱去了这一身战甲,谁能想到,这般眉目如画容姿华美的女子是叱咤疆场,浴血关门下的铁血将军呢?
而自己,这副柔弱香芝的模样,也着实与……
这是又想远了。曲荃觉得今日自己有些恍神,莫非自己真是久假归朝,人懒散了?
危岳雁答了她两个字,“不识。”
而曲荃也确实从危岳雁的面部读出了这么两个字。
这一场朝下的交锋便以此告终。
所知所得也一并藏在了心底深处,有什么源源不断的冒出来,伺机而行。
至少,她们今日都完成了自己的目的,从对方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
曲荃一坐上马车就立刻命人传信给远在金吾卫右街衙的朔石斛,即刻带人前往明威将军府,捉拿当家主母。今日随从而来的并不是昔日的管家,而是管家带的一个家丁,不过这家丁倒也伶俐见曲荃说的话虽然有些难以理解,毕竟要捉拿将军夫人这种事情任谁听了都会怔忪一瞬。但是这个家丁丝毫没有犹疑,应声便寻马前去金吾卫右街衙找朔石斛报信。
今日在尚书府门前等候她的并不是往日的集锦和画眉,曲荃一进大门,大呼“省事省事”,一把把等候在门后准备领她进屋更衣的尚书夫人拉上马车,朝服都没换就急吼吼的带人驱车一同往明威将军府中去。
凌雪霁在车厢里抱着曲荃递过来给她玩的象牙笏板,一脸茫然的看着曲荃,“我们这是要去哪呀?”
曲荃黠然一笑,“带你去抓坏人。”
她这一笑,凌雪霁的脸蹭的又热了起来。曲荃本就容颜温润,书卷气浓郁,寻常穿着常服便已胜芝兰,现在朝服在身,危冠垂缨,彷如云层划开千层雪峰,凛然清逸扑面而来,逼的凌雪霁不敢直视,连忙转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