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百姓,生如浮萍游丝,汪洋大海中一粒芥子微末罢了。”曲荃琥珀色的眸子在只有一点火光的映照下闪烁出幽暗的光。“谁又会去在乎金陵城街头少了一个小乞丐?谁又会有兴趣知道他未曾说出口的事是什么呢?”
“可是……”凌雪霁抬起眸子,认真笃定的看向她的良人,“可是你们不是这样的人呀……”
曲荃闻言颔首轻笑了下,对上凌雪霁目光时,带着似笑非笑的揶揄,“我怎么记得有些人刚嫁过来的时候,天天一口一个狗官叫的顺口哇?”
“你……哼!”凌雪霁又羞又恼愤愤转过身去不想再理这个人了。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曲荃话虽这么说,却是等自己笑够了才继续往下说,凌雪霁气的一张脸鼓成个包子,若非此地灯光太暗她不敢乱走,早自己走了留曲荃这个大傻子在原地发病。
“他抛尸金陵城闹市区,又寻到朔石斛衙门前,后来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故意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从一开始他坦然交出的金线鱼钩,到后来威逼利诱才松口的宿王河神秘女子,再到万霞山的万木红痕,诡异狼影,一桩桩一件件仿佛就像是要刻意将我引入一个漩涡之中,逼着我直视这血肉淋漓的惨相。所以我在发现他异样之后,干脆将计就计,果真套着了个危岳雁。”
“危嫂嫂?”那边凌雪霁转过头来,颇为不解,“这件事情又和危嫂嫂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不记得,我与你说的,危岳雁识得明威夫人一事?”见凌雪霁点点头,曲荃继续道:“其实危岳雁与明威夫人并无太多瓜葛,但是衔接她们两人之间关系的那个人,才是重点。”
秸秆燃尽,火光顿失,井底一片晦暗。
眼前还残留着光亮时的景象,地底无风,浓重的血腥气却还是因为刚才启过门,丝丝缕缕渗入二人所在的区域。一时间仿佛壁上鬼影憧憧,魑魅魍魉躲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瞪着幽亮的眸子,注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无风自生寒。
凌雪霁没来得及反应,“啊”了一声,忙伸出手探寻曲荃所在的方向,却在下一刻落入一个温软的怀抱,芝兰香气萦绕鼻尖,张皇跳动的心脏一瞬落回原处,本能的回揽住那人将头深深埋了进去。
“或许真凶,不止一人。”曲荃的气息喷薄在怀中人头顶,有点痒,而她说出的话却斩钉截铁,“但不管几人,始作俑者只能是一人。这个人,我绝不会放过。”
或许是觉得这样拥着十分心安,凌雪霁便也不怕了,静静在曲荃怀里听,结果曲荃一把推开她。
凌雪霁:!!
曲荃不仅没发现自家夫人的怨念,还很顺手的在凌雪霁手里塞了个火折子,“帮我照明,我再做一个火把。一会我们还得往里走。”
“什么?”凌雪霁讶然,“我们还要往里走?”
“这座地下石宫一定还藏着其他的秘密,我们现在剩余的问题还有很多,必须探查到底。”曲荃加快了翻拣杂草堆的速度。
许是被她所感,凌雪霁一手拿着火折子,另一只手也学着曲荃的样子帮她挑选可以用来做火把的材料,顺便说出自己的看法,“曲荃我刚刚跟着狼的时候,觉得这座废坊的路线也有点熟悉,你说……会不会也和明威将军府一样,同万霞山那些红痕有关系啊?”
曲荃没有抬头,只微微一笑,“你也发现了?不错,就是右上角那片的路线。”
“那下半部分的路线指向哪里啊?”凌雪霁抛出疑问后,将积攒在膝盖上的能用材料放到曲荃那。
“这也是我在疑惑的地方,当然其实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曲荃翻拣完一堆感觉翻拣不出什么了,低头估算了下材料也差不多了,便迅速制作起来。“比如,shā • rén动机,凶手又剖尸又取肉,到底是为了做什么?祭祀?做法?还是深入骨髓的仇恨?又比如,抛尸手法,以阿茅的身份定然弄不到刑部弭罪司的化尸粉,史桩究竟在这一场局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他为什么连我都没告诉?阿茅究竟是为了什么要策划这一场局,莫非真是为了他的姐姐?可是据我所查,当时万霞山下那个说见过女子身影的船夫,是被人买通。”
“还有危岳雁……”曲荃说到这里终于紧促眉头,顿住动作,“危岳雁隐藏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连接她和明威夫人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嗤——”的一声,火光应声而亮,映照出曲荃狐目似的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