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秋泛见湛金和绿沉也无功而返,终于在某一天狠下心来,决定和危岳雁摊牌说清楚事情。她一早便等在耳房外头的亭子里,绿沉一边给夫人剥荔枝,一边内心为将军默默祈祷,但愿一会不会被夫人修理的太惨。等绿沉剥完了两大盆荔枝也不见凌秋泛动上一动,她们主仆二人差不多从太阳正中的时候等到太阳落山,耳房的门才打开来,那两个瘦削的一看就和整个将军府格格不入的身板出现在门外,对着里头作了一揖就走了,凌秋泛见状急忙赶上去,果然堵住了最后出来的危岳雁。
“将军最近在躲我?”凌秋泛觉得二人已是夫妻,便没什么可以多费口舌的,直截了当便问。但是话问出口,一抬眼看到危岳雁的模样,凌秋泛忽然觉得有一把尖刀笔直刺入自己心头,带来干净利落的刺痛,整个胸腔都被飞溅出的鲜血灼的滚烫。
危岳雁消瘦了好大一圈,平日里顾盼神飞的长眸下映着浅浅的青色,脸颊两侧有些凹陷下去再也捕捉不到先前丰神如玉的影子。凌秋泛抚上她眉眼的手有些颤抖。
“将军,生病了吗?”
危岳雁下意识的想躲,但理智迫使自己勉强站住,干枯起皮的双唇没有作答,只是垂下头摇了摇,“本也不该瞒你……”
“那你还不快说!”凌秋泛的声音也带上了颤抖,她几乎有些不敢确定刚才那沙哑的声音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
危岳雁阖上双眸,将凌秋泛将落未落抚在自己面颊上的手一把攒住,紧紧贴了上去,分明是近在咫尺却显出万分留恋。“秋泛,我将要出征了。”
出征。
从凌秋泛知道自己嫁的是一位将军的时候起,她就知道这个问题今后绝对免不了遇见,但她没有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她才对危岳雁吐露真情,就像一朵花初绽开来,却来不及用更好的养料和水分去灌溉,便已经要面临被折走的命运。但她更不解的是,将军出征本来就是合乎情理的事情,而且危岳雁的身手有目共睹,她在沙场上的威名,凌雪霁也不是没有听闻过,早在吴郡姑苏,她便听过自己的父亲提起当朝有一员女将骁勇善战可于千万人中取敌将首级。这名女将说的自然就是危岳雁。
那么危岳雁又何必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还连着几日召唤门客商议,遮遮掩掩的不愿意告诉自己,连同危二老爷那边也没有明说呢?
其实并非是危岳雁想要隐瞒,而是事发突然,而且强度和危险性远远超过她原先做的那些准备,这才无暇告诉他人。现在凌秋泛问起来,她自然是没有什么掩饰的必要。
“前几日,我已记不得什么时候了,大约十日内吧。”危岳雁揉了揉发涨的眉心,感觉自己这几日人不人鬼不鬼的,估计连脑子都要跑到万里之外的不毛之地去了。“南疆有流寇作乱,说是流寇实则是先前叛国的杂碎还未绝迹南疆混在人家邻国的军队里头滋事挑衅,圣上下旨,命我前去平乱。”
“可是有什么危险?”能让你如此殚精竭虑费心筹谋?
危岳雁摇了摇头,“不是有危险,这根本就是要我的命。”
见凌秋泛不解,危岳雁详细解释道:“往年我出征,副将都是我的挚友亲信,而这次皇上却是插了个鬼在我身边。”
凌秋泛明显是被吓到了,但很快便恢复常态,她按下叫嚣着的恐惧感:“将军此去,可有良策?”
第一百四十六章雪霁省亲
危岳雁闻言面色更是如罩了一层灰纱,肉眼可见暗淡一层:“这几日与门客商议了几个对策,未及实情也不知有用没用。左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出征在外也只能小心为上了。”
当天晚膳时分绿沉和湛金就发现,她们的夫人也被将军传染,死气沉沉把自己闷在屋里不出来了。
杏黄色的绣球鸟自将军府中振翅飞出,横穿整座金陵城落在了尚书府的院子里,被一双白皙的手小心捧起。画眉看到这只鸟有些发愁,想了会还是打开鸟腿上绑着的信筒,抽出里面的丝绢放到曲荃寝屋里头取来镇纸压了,又让它们姐妹俩相聚片刻吃了点磨的碎碎的苞米,这才往院子里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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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郡姑苏城
凌雪霁将近半年未归,此时一踏上故乡的青石板路不由百感交集,年少不识离乡苦的少女终于在这一刻沉甸了心腑。曲荃和集锦都是第一次来到江南,还没看到租马车的地方就走走停停沿途欣赏起风景来,遇见不识的还会让凌雪霁讲解一二。走了一路,等凌雪霁终于熬过了近乡情怯的阶段,曲荃便让集锦安排马车,一路驱车到了吴郡太守府的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