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向阳继续去上班,晋安则带着父母去了趟医院。王清和晋南都起得很早,早就等着了。晋安去的时候,家里不知道时候买好了碗筷,摆好了豆浆、油条、馒头还有鸡蛋。
“正好,过来吃饭。”王清看着晋安,擦着手喊。
晋南还在厨房里烧水,听到声音,也探出头看了眼晋安说:“回来了啊。”
这跟向阳在一起的时候是不一样的感觉。这是深埋在记忆深处,是幼年时,童年时,还有青少年的晋安每一天每一天最熟悉的场景。晋安愣了愣,她低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她掩藏住眼底的眼泪,说:“今天检查怕是要抽血,不能吃早饭。”
“我抽血,又不是你们娘两抽,你们吃,我不吃!”
晋南说着话,走过来,把晋安和王清的碗筷都摆好了,然后就坐在了一边。晋安把自己已经吃过了的话又咽下,拿起筷子慢慢的吃。她看着晋南看着她和妈妈,眼底都带着笑,她突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献血站为了鼓励大家献血,出了规定,说只要有人献了多少毫升,直系亲属之后万一需要血都可以免费获得供血。
于是那天晋南回来得很晚,一回来就特别高兴的举着献血证,献宝一样的对自己和妈妈说:“我今天去献血了,血量够了。你们两个以后都不用去献就可以得到免费供血了!”
那时候晋安觉得爸爸真傻,现在国家缺血,当然会这么说。以后肯定会有限制的。果不其然,过了几年,规定就改成了直系亲属只能获得一定量的供血。那时候晋南还为此失落了一段时间。
晋安突然就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她握住筷子的手颤了颤,很快又稳住,她挂上笑容,说:“等看过了就放心了,然后我们想吃什么再吃什么。”
“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什么都开心。”王清说,她夹起油条放到晋安的碗里,“你不是最喜欢油条泡豆浆的吗?你爸今天走了好几家,说这家的油条好一些。”
“豆浆也还不错。”晋南又补了一句,“就是不如家里的。”
晋安笑了一声。老人总是觉得外面什么都不如家里。家里的空气好,水好,吃的好,玩的好,什么都好。晋安知道,其实这仅仅是因为他们对外面不熟悉而感觉到不安。他们会用这样那样的借口,拒绝外面不熟悉的,陌生的东西。一旦有了这个认知,晋安就似乎觉得自己是可以应付得过来的了。
“看完医生,我陪你们去周边看一看。”晋安说完话,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工作上的事情。晋安接起电话,开始处理一些事情。等到她挂完电话,看到父母都在看自己。
“怎么了?”晋安问。
“变开朗了。挺好的。”
晋南的嘀咕声传来,像是在说一个孩子。晋安失笑,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妈妈好好的坐在一边,自己收拾好了餐具。
一切都很顺利,陌生的环境让父母需要仰仗自己,而她也正好可以表现出自己社会化的一面。只是这样的举动,多少带了点算计,实际上让晋安觉得自己心里很不好受。但晋安知道,这是自己在作茧自缚。我们的传统,有孝顺这样的道德作为孩子的枷锁,让孩子天然的弱于父母。而当孩子想要反抗的时候,道德感就是需要面对的第一道关卡。
晋安控制着自己的内心,她爱自己的父母。她的父母当然也毫无疑问的爱她。只是一直以来,他们的方式都是不对的,感情的纠缠,却没有良好的沟通和尊重作为桥梁,这样的感情更像是怨侣,分不开,互相爱着,同时彼此憎恨。
医生的态度很好,说话也带着保留,但总得来说,是往好的方向说的。晋安明显感觉到爸爸的心情轻松了很多。他们一家三口走在一起,晋安跟妈妈走一块,爸爸就走在她们的前面。跟晋安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方式,就好像是刻在了骨髓里的习惯。
“你爸爸要是没大事,就是最好的事了。”王清说。
晋安看着自己的妈妈,她的妈妈则看着前方的晋南,目光柔和。晋安是熟悉这样的目光的,她想也许她的妈妈比她想象中更爱爸爸。他们两个从晋安小时候起,就一直感情很好。
但关于晋安的管教,一直都是王清来的。王清是个严厉的母亲,晋安小时候一直很怕王清。王清的管教是方方面面的,放学后必须在二十分钟内到家,出门跟朋友玩,一定有门禁。王清和晋南出去上班,就干脆把晋安反锁在家里,让她一个人看着窗外,日复一日的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