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将军曾同她说过,书法和刺绣一样,最考验人的功底,小姑娘这小楷写得工整娟秀,分明是师承过名家的。
读书人最是清高,一般的人家都是请不动的……
思及此,顾辞吓得后退了一步,在这瞬间,她突然自私地想,后悔送阿宝去学堂,也后悔带娇娇去外祖家。那样的话,小姑娘就会像上辈子一样,没有触碰过这些东西,就会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软软怂怂地躲在她身后,怯怯弱弱地唤她一声“姐姐”……
然而,一看到小姑娘那眉眼里流转的灵动和朝气,她又猛然惊醒了过来——那是上辈子的林娇娇从没有拥有过的神情和快乐。
顾辞闭了闭眼,再朝人看过去时,脸上带了几分笑,“娇娇写的真好看。”
这话阿宝已经激动地夸了她好多句了,但小姑娘就是觉得没有姐姐夸得好听,闻言,心里美的冒泡,面上却是傲娇地不行,“那你说,是我写得好,还是阿宝那什么的小夫子写得好?”
顾辞的眼神在顾嘉和写的字帖和小姑娘写的那页纸上来回逡巡了两眼,最终落在了小姑娘的眼睛上,“娇娇,你为什么要跟他比?”
小姑娘眼神闪了闪,又义正言辞地回了过去,“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不知道人情债最难还了吗?”
“……”这话太有道理,顾辞无从辩驳,还莫名觉得有些心虚,遂只好道:“人家顾夫子和秀才郎不是这样的人。”
竟然还替人辩驳?
小姑娘气地胸口发闷,又看向阿宝,“你说,我的字和他的,谁好看?”
阿宝可难选择了,苦着脸小心翼翼道:“都、都好看。”
“明明就是我的好看。”小姑娘气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好啊,一个两个都被这么个破字帖给收买了,“楷书虽然讲究一笔一划,落笔平正工整,但大家之风的楷体,讲究的却是严整却不呆的飘扬,平整却不拘的犀利飞动。他的字看着笔笔有力,但运笔锋势之间无所转,所以看着工整,却少飘逸。”
对于两个差不多是白丁的人来说,从小姑娘嘴里吐出来的字,他们是听清楚了,至于是什么意思,一大一小两姐弟就是两脸懵逼了。
顾辞好歹是见过市面的人,虽不能把小姑娘那评论的话和顾嘉和写的字对上,但也确定了一件事,懂得这么多的小姑娘必然是受过指点的,且定是从小就开始学习,这些东西早就刻入了脑中,即使忘了自己的从前,却依然记得这些东西。
“看,就两本字帖,你们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宁可觉得他好看,也不信我说的……”
见他们姐弟俩不说话,小姑娘心里气到委屈,虽然她的字迹写得不够有力,同样缺乏大家风范,但她的运笔走势皆比这位小夫子的要胜一筹,阿宝如今临摹,还临摹不出她楷书的精髓了。
“没有。”阿宝闻言,赶紧摇头,想起娇娇姐姐刚刚的话,他根本就听不懂,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娇娇姐姐的话我听不懂,但你说的肯定都是对的。夫子的字好看,你的也好看……”
娇娇:“……”说她的话对,那还夸那人的字好看?果然是个小傻子。
“你的好看,你的好看。”顾辞摸了摸桌上的茶壶,还温热,给她倒了杯水,“我们家娇娇最厉害。”
哼,巧言令色!别以为她就能原谅她打自己屁屁的事了,对了,还背着她勾搭野男人,最重要的是,明知野男人别有所图,还收对方的定情信物。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
顾辞哪里想到小姑娘能有这么多心思,见她对自己还是爱理不理,但还是接了自己手里的茶,脸色瞧着也有了几分精神,估摸着还在跟她为昨晚的事怄气,她忙着去捉鸡,也没放心上,又嘱咐了两人几句才出去。
小姑娘这一闹腾,发现自己的肚子好像不疼了,又使唤着还拿着她写的字在那里左看右看的阿宝把小桌子上的东西收了,“拿走拿走,我要刺绣了。”
阿宝拿着她写的那张纸如获至宝,一脸的兴奋还没淡定下来,“娇娇姐姐,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写《三字经》剩下的?”
“你不是说你小夫子的好看,让他给你写啊?”小姑娘弹了弹指甲盖,真烦,又长长了,算了,今天要自己剪。
憨阿宝终于回过神来了,“娇娇姐姐的好看,以后我描娇娇姐姐写的。”娇娇姐姐好像不喜欢小夫子,那、那他也不喜欢好了,毕竟娇娇姐姐才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