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单宗义是如何给了颜采慈祥的虚无感的?
他看着单宗义那张皱皱巴巴的脸,突然想了起来,自从殷岘在江湖之中靠着冥蛊声名鹊起,一向不注重三师兄妹功夫的师父,开始慢慢教他们如何将内力提升,就算他和聂君失手没关住戴靖雪,事后也只挨了一顿不痛不痒的责备,可谓十分和气了。
为什么?
颜采一颗脑袋快要爆开了,他想也不想一把将想要上前助柯稷的聂君拉了回来,按着聂君目睹了柯稷在翁文渊的手里挣扎。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灰,一双眼睛突了出来,死不瞑目还没表现完,却见脸以极快的速度凹陷下去!冥蛊吸着柯稷的内力,翁文渊嘴角带着笑,脸上一抽,手下微抖,青筋暴起,眨眼之间又将柯稷化作了一具干尸。
“师兄……”
颜采猛然抬头。
他僵着头拧着脖子艰难地回过头去看单宗义,却发现单宗义依然不动,笑意不减……甚至于,脸上的笑意随着柯稷的死,在加深。
“会不会觉得有些承载不了这么多这么繁杂的内力?”
什么意思?如果内力积攒到翁文渊无法承受,会如何?
所以单宗义这般悠然自得,所以秦文赋作壁上观,两人都不惧翁文渊身怀各路绝活,反向倒戈!因为无论是净无、柯稷,还是他与聂君,都是两人的垫脚石,成了狮子口中的肥肉,却又活生生将一头虎狮撑爆!
单宗义有意推他们去死!
苗宛彤也在翁文渊的神色里读出了他的不适,她心思转得快,立马就与颜采想至了一处。
虎毒还不食子!单宗义竟是将自己养大的三个弟子当了自己的垫脚石,不闻不问,反倒做了一只黄雀!
聂君抱着颜采的胳膊哭作了一团,长|枪在手中握得死紧,好似下一刻便要冲出去要了单宗义的老命!
颜采死死拉着聂君的手不让她挣脱,半晌后他长吸了口气,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转头看向了单宗义:“师父为何不救师兄。”
单宗义的眉头微微舒展,一张皱得跟块布皮似的脸上挂着两个黑洞,洞里透出了光,像是吸人精血的两口枯井。颜采在那一瞬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突然生出一种自己在被吞食的错觉,恍然间觉得自己好似说错了话,从不忤逆师父的他,怎么可能问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掐着自己的手,紧紧地闭了眼,好半晌才又直勾勾地盯着单宗义。
“师父,为何不救师兄?”
颜采又不要命地问了一声,聂君挂着两行清泪吓傻了一般直愣愣地看着颜采,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质问单宗义的时候,忙一把拉了拉颜采,压低了声音,哑得跟口哑炮似地嘶了一声:“师兄你怎么跟师父说话的啊?”
颜采一把将聂君推远,长刀紧紧握在手中,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眼里夹着精光,挑破了单宗义那层虚伪的面皮。
“是因为你早把我们送给了翁文渊,做为他的口中肉对吗?”
聂君呆呆地看着不怕死不要命的颜采,又侧头看了眼单宗义,她不死心地又去拉了拉颜采,嗫嚅道:“师兄。”
“走!”颜采一把拍开了聂君的手,“你要不想死就赶紧从这儿滚!从今以后躲着单宗义,毁容也好,隐退也好,别让他找到你!”
聂君的眼泪簌簌往下掉,眼泪糊了她的视线,看不清颜采的脸,也看不清单宗义的神色。
“师兄,你在胡说什么啊,我们都是师父养大的啊……”
“养大?他给了你什么教了你什么?养大你的是你自己!你自己拼死拼活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找死!”单宗义一把拎住了颜采的领口,在聂君惊讶的眼神之中一把抛向了翁文渊!聂君大吼一声,长|枪先于反应刺了出去,颜采在空中翻了一圈,手中的刀横了起来,照着翁文渊的头而去,身子向前的一刹又侧了个身,一把踢开了聂君的枪!聂君向后踉跄了两步,枪被颜采踢飞了出去,她木着脸看着颜采撞进了翁文渊的手中。
翁文渊好似还没从柯稷的内力里回过神来,看见颜采兜头砸了下来,他立时将内力凝起来挡住了颜采下劈的一刀,颜采回身站了起来,刚一抬头就见翁文渊紧追不放,死死咬着不撒手,以掌化爪,直抓颜采的胸口!
苗宛彤握紧了手中的刀,准备随时上前去补一刀,能死一个是一个,以免自己到头来两边讨不着便宜。
她拧着眉头仔细看着投入十分的颜采与还没回神的翁文渊斗智斗法,却见颜采手下的刀法一顿,紧接着他翻身而退,从背后将刀一横,一招平平无奇的刀法横劈而过,收手时却又以相似的刀法竖斩,速度极快。这一招当初的苗宛彤是体会过的,可是现在来看时却又觉得与从前不一样,明明是同样的招式,偏偏给人一种乍见而欢的奇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