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豁达,该知我们大夫行医守不得许多规矩,我也想循规守礼,若是仅凭悬丝诊脉怕是太过荒唐,郡主此前不止见过顾尘一个大夫,难道都是这般防备拘谨吗?”
云染听了这话低头望着木桶里漂浮的许多药材,低声道:“小的时候没那么多规矩,但既生在皇家,就算我不守那么规矩,你以为他们也敢不守吗?十来岁以后连诊脉都要教习嬷嬷搭着方帕在一旁看着,规矩守着守着就习惯了。你倒是胆子大,见面第一回就敢解我衣服,也就是你了,若是别人,此刻怕是早就悬尸菜市口,顾尘你功夫不错。”
云染一句意有所指的话,让顾尘想起来了那天与她交手的青鸾,顾尘皱着眉头细想之下越发觉得那位侍女古怪,现在想来这份古怪都源于熟悉,顾尘是第一回北上京都,与这位郡主府的侍女实在没什么交集,但顾尘总觉得她很熟悉,功夫剑法总让顾尘觉得俩人曾经交过手,可又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怎样的场景。
手掌贴着木桶注入三分内力,氤氲的热气笼在云染身上,顾尘一边整理自己的金针将烦乱的思绪收了起来:“感觉如何?四肢可有暖意?”
云染整个人泡在木桶里,有些喘不上气,脸上渐渐浮出一层虚汗,唇色却是越发的苍白,她勉强点了点头:“有,很热。”
“嗯。”顾尘点头,摸着她湿漉漉的额头:“药效起作用了,待会儿我会用金针引药,可能会很疼,郡主且忍忍。”
云染这会儿只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听了顾尘的话有些疑惑:“金针引药?现在?可以吗?”不是她怀疑顾尘,而是云染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太了解了,虽然这些天被顾尘放血吃药气色是好了一些,但云染心里清楚,那也只是表面而已,眼下再辅以金针,她恐怕承受不住。
“不试试怎么知道。”顾尘从木桶里将云染的手腕拎了出来,指尖落在脉搏之上,神色有些淡漠:“郡主该知道,毒已入血脉,我暂时还找不到解毒的法子,就只能先用药暂且压制。”
云染似乎有些承受不住,难捱的闭上了眼睛:“不是毒,你解了毒就要了我的命,顾尘我现在还不能死,你懂吗?”
顾尘拿着金针的手有些犹豫,正想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时,木桶里的云染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人已经歪倒在了木桶上,顾尘显然也是没有料到这种变故,金针掉在地上,她忙将人抱出,云染整个人浑身发烫,已经昏死了过去。
药桶里药材混着丝丝血迹,漂浮开来,地上溢出许多水渍,打湿了华贵的地毯,草药的香味变得苦涩起来,顾尘将人放在床榻之上,捏着脉的手有些发颤,眉头紧紧锁住,病人此刻高热命脉虚浮无力且杂乱,与她的预期相错甚远。解了毒就是要了她的命,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毒到底是谁下的?
蓦地顾尘一惊,站了起来,毒入命脉是事实,可难道就真的是有人在下毒吗?是药三分毒,她自小开始吃药,看过的名医大夫岂止百个,每一幅药残存的毒素都聚积在她的体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原本是为救命的药,谁料到最后竟然成了催魂的毒!
顾尘闭上眼长舒一口气,要真是如此,那才是真的麻烦!这毒不解,人必死无疑,这毒不解,也没有活路,可问题的关键是,既是药中残留本就无毒又从哪儿开始解?
云染高热烧了四天三夜,顾尘衣不解带在跟前守了四天三夜,煎汤喂药亲力亲为,容不得一丝的闪失,可烧退了,人却迟迟不见醒来,顾尘知道是这些天下得药重了些,打破了她原本的平衡,但也算是一个小突破口,只有打破才能有新的生机出现,云染虽然烧了这几天,但高温之后的脉搏明显比之前要有力许多,可见重药之下还是起了成效,对顾尘来说,也算是误打误撞,现在只等着云染醒过来,好再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由于顾尘完美的替代了侍女青鸾的存在,就导致青鸾迷一般的行踪,青鸾现在似乎很放心把郡主就这么交给顾尘,扔了个小丫鬟过来打下手,自己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也不担心顾尘会不会再有什么不妥当的举动,虽然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转变,但顾尘觉得自己好像是赢得了这位侍女的信任。
所以当几日不见的青鸾神色匆匆归来的时候,顾尘是有些诧异的,通过这小半个月的接触来看,青鸾的性子十分的稳妥,哪怕当日云染吐血昏倒也不见她如此的神色慌张,莫非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