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谷主以带着自己醉了三分的女儿说私房话为由头,结束了晚宴,云染看着顾尘踉跄失神的步子,心里空落落得难受,也明白,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涌上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滋味,很难受很难受,比刚才喝下去的酒还要苦涩。
顾尘其实根本就没有醉,那酒她喝起来就很没有滋味,跟灌白水一样,只是看着酒席上云染一副巴不得她赶紧走的样子,顾尘心里就很不是滋味,那酒也就是越喝越多,越喝越难受,越觉得自己委屈。
“行了你!”老谷主扶着女儿,一把扔进房门,关好门才开始审问女儿:“你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老谷主行医多年,这一来就看出了女儿气色不对,往跟前再一看,就确定了七八分:“什么毒?怎么连你也解不了?”要知道顾尘可是他们药谷里最喜欢钻研医毒的弟子,因为这个还没少挨罚,要是连顾尘都解决不了的,那这毒就一定很棘手了。
“阴毒爪。”顾尘坦白:“之前碰上了那个谁,不小心被他打了一巴掌。”
老谷主:“因为云染那丫头?你、对她到底动了几分心思?”
“我全部的心思都在她身上了!”顾尘仗着自己的几分酒意说话底气很足:“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想让阿爹来劝我,想让我回药谷,我偏不!阿爹我喜欢她的,我也相信她是喜欢我的,只是、只是我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拒绝我。不过没关系呀,我可以等,哦我可以跟她耗,一辈子那么久,我就不信,她能跟我耗到什么时候!”
“唉!”老谷主叹了口气:“你想也得人家愿意才行呀!感情这是两个人的事儿,尘儿,勉强不来的。再说……”老谷主也算是看着那丫头长大的,其实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点云染的心思,但顾尘毕竟是他的女儿,更是药谷唯一的继承人。顾尘有年轻人的自信狂妄并不把云染的病放在眼里,可老谷主就不一样了,他能理解云染的想法,那孩子从小就活在死亡的阴影里,包括现在,生死对那孩子来说都是未知数,又怎么去谈感情?
她谈论的感情何尝不是对那无辜之人的伤害?
“我不管!”顾尘很坚定:“除非她亲口说,她没有对我动过情,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她说你就信了?”照老谷主的推测,既然云染都请了他来,说明云染已经没办法了:“你别跟我说,她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那、那不一样的。”顾尘嘴硬:“人都是有感情的,我就不信,她真的想这么伤我,如果她真的能这么伤我,那、那、”她说不下去,也做不了这个决定。
“那你就跟我回去。”老谷主叹气:“不为别的,你身上的阴毒爪之毒也得处理。尘儿,这毒你自己解不了,阿爹也没有好的处理办法,等你想明白看清楚,咱们就回药谷。身体最重要,哪怕毒解了你不甘心再回来呢?”
“好。”顾尘回答这个字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别的,她想其实回药谷也是可以的,并没有她之前想的那么复杂。这天眼看着开始转凉,云染的咳嗽也在加重,气色也不如先前好了,顾尘换了几次药,效果都不是太明显,要是真回药谷,那大不了她可以带着云染一起回嘛。
要放弃,对她来说,其实真的很难。
烛光下,云染绕着手上的红线发呆,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一双眼里藏着许多的情绪,挑出一丝来,就足以将人湮没在其中。
“阁主!”青鸳看着云染脸上明显的伤神之色,忽然开口问道:“阁主对少主亦是情深义重,为什么一定要她走?”
那一声,直接把云染从思绪里拉了回来,攥着手里的红绳,冷声道:“谁跟你说的?本座从未对她动过情!若再胡言乱语,自己领罚!”
“啪”的一声,瓦罐声落地,声音清脆利落。顾尘素色的衣袂上沾了褐色的痕迹,青白的碗里还残留着些许的药渣,她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像是不太明白刚刚还好好端在手里的碗,怎么就忽然摔在了地上。
“我、见你晚上喝了酒,怕你难受,准备了点解救汤药给你送来。”顾尘解释了一句,忽然抬头微微一笑:“不过好像是白跑一躺了。染染,我对你来说是不是就跟这碗药一样,其实很多余?”
云染望着顾尘眼里受伤的神色,嘴唇紧抿着不说话,只是手里的红绳勒得手掌心生疼,疼着疼着竟然还生出了一丝丝的快感,好像只有更疼一些,心里才会舒服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