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臻在工作以外并不严厉,开得起玩笑,也放得下架子。肖亦璇眯着眼睛怀念着当年看到的盛景,精神振奋,从文档中找出几份标注了的档案,跟杨秀细细地讲起DTC最近公开、非公开的各类信息。
杨秀听得很仔细,正襟危坐。她记性好,不需要实时录音,听到的都能像图片一样记在脑子里,但肖亦璇语速轻快,信息量陌生庞杂,事后若是不总结,也会淡忘,是以杨秀听得十分认真。
只是听着听着,杨秀隐隐感觉到侧方似乎有视线凝注,那个方向有谁无需明说,肖亦璇面对着她,背对着视线来者,讲得滔滔不绝,杨秀却觉得不自在,更不可能抬头与其对视,受视线影响,注意力居然有些散漫了。
肖亦璇一直在通过杨秀的反应来控制说话速度,杨秀一走神,肖亦璇就像神经反射一样地皱眉道:“发什么呆,谁把你魂儿勾了还是怎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秀发散的瞳孔一下子定住,愣愣地看着肖亦璇,羞赧之余,白皙得透明的双颊浮起一抹不自在的红晕,在书房姣好的光照下,清秀漂亮的脸部线条就像柔和到极处的玉石,由里往外散发着诱人的热力。
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手感必然是不错的。
肖亦璇怔了一下,觉得也有点脸热,也不知是红酒熏人还是光线合适的原因,有点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听明白了吗?”
这一耽搁,杨秀回过神来,投过来的视线也消失了,耳边传来徐臻起身走出书房的声音,杨秀收敛心神,集中注意力回到肖亦璇之前正在讲的有关股改的问题上。
股改在不同的国家/地方,政策不同,对象不同,含义也各自不同,但总体而言,都说明该公司想做一件事,将原有股东手上的利益,转移一部分出来,用于拉拢核心人员、吸引优秀人才、更进一步的扩散到小股民身上。
有这方面倾向的公司,股改通常也意味着几个大股东之间的权力洗牌,只有不甘现状的人,才会做这样的努力和尝试。
很明显,近年,DTC业绩良好,收益良好,在黄金价格上下起伏的这几年,钻石价格蹭蹭蹭往上涨,这个时候想要股改,想让人不想歪都困难。
肖亦璇语速快,思路清楚,对不重要的点一概而过,对DTC几个掌权大股东的情况,两句话就能分说明白,可即便这样,等到介绍完全,也用了一个小时有余。
肖亦璇将自己在车上表达过的想法用更简单的语言重述了一遍,末了,道:“徐总认为我想得太复杂,还说旁观者清,你现在也了解不少了,怎么样,有何高见?”
说到这里,肖亦璇的声音还是无法避免地变得尖锐和刻薄起来,就像只镇守领域谨防其他同类入侵的猫科动物。
杨秀为难地思索了一会儿,摊手道:“我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的,我没有其他意见。”
门开,徐臻走了进来,回到沙发上坐下,听到这句话,肖亦璇将目光投向徐臻,杨秀也随之看向她,正好与徐臻投过来的目光相对,有些不自在地错开了视线,看向光线投影的地面。
耳边传来徐臻惯有的轻浅的说话声,“杨秀,你觉得DTC的内部权利大体能分作几部分?”
杨秀依旧低着头,不假思索道:“DTC内部主要两个派系,可以看作保守派和改革派的斗争。”这些是刚才肖亦璇说得分明的,杨秀因此脱口就来。
能感觉到徐臻点头道:“不错,这是大部分公司都会遇到的情况,简单来说,就是高收益与低风险的选择差异,那你觉得哪方更希望股改。”
“保守派通常是既得利益方,改革派由于本钱不足,更追求高收益,也不怕折本,所以更容易走向改革进取的方向。”
“没错。”徐臻的语态悠闲,就像在跟杨秀讨论一些完全与她们无关的事情,“只有手里的财富不足的人,才敢于,或是说勇于跟旁人许下丰厚的前景,因为他对没有握到手里的财富是不会珍惜的。这一类人,他们掌握的权力不够多,财富也不够多,为了获取别人的支持,除了把握住每一个机会,还有让别人信服的能力和信用度,这才是他们依靠的资本。”
杨秀陷入沉思,肖亦璇却眼前一亮,张了张嘴,看了杨秀一眼,将嘴闭上,抿起双唇,举起醒酒的酒杯晃了晃。
隔了一会儿后,杨秀将思路理顺,斟酌道:“所以,如果改革派是股改的主要发起者,为了进一步获得别人的信任和支持,他们将比其他人更害怕失败,如果这样的话,金伯利岩层的消息必然是真,他们经受不起这么沉重的失败……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