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绍言趴在床上,头也不抬,进门半个小时一句话都没说。
常生明白这个孩子平时和杜先生关系有些僵,但此时此刻还是真心地担心,他看着少年沉默的侧脸,又安慰:“杜先生会好起来的。”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杜守诚的脸,杜先生年纪五十多岁,在现代社会这还不到退休的年纪,杜家有专职营养师保健师医师,杜先生应该比普通人还要年轻,但他却看起来很像一个老人,不仅仅是外表,还有精神。
常生见过很多死亡,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止一次觉得杜先生身上有种风中摇烛的灰败感,这让他感到不祥。
也让他很难说出确定的安慰的话。
杜绍言终于抬起头,常生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平时乖张任性的少年现在太过安静的样子让他有些心疼。
“我爸爸……”杜绍言又叹了口气:“我本来怪他偏心,现在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就一点也不生他气了。”
常生坐在他身边劝道:“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先生很疼少爷。”
“他疼不疼我我不计较,我只希望他快点好起来。”杜绍言爬到常生的腿上伏下来,小声地说:“我有点难过。”
常生也叹口气,杜绍言毛绒绒的头枕在他的膝盖上,他很想抚摸他的头发安慰他,仅仅是长辈对于孩子的安慰,他犹豫了一会,终于将手放上去。
杜绍言很乖地让他摸,一会说:“常生,你以前和我说过你没有家人了,你的爸爸也过世了?”
“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常生望着一旁:“但是父亲过世时我不在身边。”
杜绍言望着他:“你在外面出差?”
“不是,我那时……”常生停顿了一会,摇摇头:“犯了错,不能见面。”
杜绍言不理解:“什么样的错会让你连爸爸去世都不能见面?”
“是很严重的……”
隔了六百多年的时光,他似乎仍然能看到那个主事的男人——他的亲生弟弟,和他流着同样的血,他眼睛里的愤怒和他的话语一样尖刻:“你是个妖物!”
他跪在高高的台阶之下,仰头望着他的弟弟,连他看着长大的弟弟都必须依靠拐杖来行走,他却仍然还是年轻人的模样。
他是个妖物。他们没有说错。
主事的男人用拐杖指向他:“是你折煞了常家的福气!你不能回来见父亲,你会害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