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兆尹府,姚至柔带着小翠,与孟永嘉一道向方嗣同禀报了他们的发现。
方嗣同眯缝着眼,赞赏地看着小翠,“没想到你个小小丫头竟有如此见识,若不是老夫办案多年,看出其中不妥,只怕便真的像那些昏官一般直接判了姚家那小子有罪!”
姚至柔听出他话中意思,不由眼睛一亮:“大人可是也相信我哥哥不可能作案?”
方嗣同咳了咳,不曾搭理姚至柔,却转头拉着小翠继续问起了话:“小丫头,你与我仔细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翠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姚至柔,见她鼓励地点了点头,沉吟道:“我看到三点不妥之处。”
“噢?快说说!”
“其一,院内物件全部被翻找过一遍,若是姚公子要找什么东西,这些时日有的是机会,万不会做得如此明显,更像是有人匆匆为之。”
姚至柔等人对视一眼,这点他们也看出来了。
“其二,李秀才留下的血迹十分集中,基本都在院子中央向院门一线,说明凶手下手稳准狠,手法娴熟,李秀才失血极快,才能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便已无力逃脱。”
方嗣同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不错,他身上只有两处刀伤,一处正是刺在心口。”
“其三便是……”小翠有些惴惴,再次看了姚至柔一眼,才又道:“姚公子初到李秀才家时,我跟着小姐曾去替公子收拾过东西,公子有哪些物件我都知道,但现场,却没有一件私人的东西留下。若是匆匆逃走,定不会走得这般干净。这说明,公子离开时十分决绝,且时间很充裕。”
她不知该不该说出小姐私自出门,且跑进一个男人家里的事情,但如此攸关性命的事情,也由不得她遮掩。
方嗣同果然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眯着眼睛望向前方虚空,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喃喃念了起来:“正是如此,所以这也是本案最关键的地方。姚奉恩是因何与李敬起了冲突?他到底是何时离开的?离开后,是否真的曾经返回?与凶手有没有打过照面?现在又为什么要躲起来?”
姚至柔思索一番,面色凝重地问方嗣同道:“所以大人放出我哥哥被列为嫌疑人,被大肆搜捕的消息,是为迷惑真正的凶手?”
方嗣同甩开广袖,将手往身后一背,带着几分无赖道:“小姑娘,今年是陛下特开的恩科,诸学子齐聚京城时发生此等恶xìng • shì件,是必得向天下人有个交代的。你哥哥若是不能在开场前洗刷嫌疑,这罪名,不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你!”姚至柔满面怒容正要发作,但在看到方嗣同脸上那带着悲悯的表情时,却又瞬间冷静下来。
若她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她一定会激烈地跳起来指责他们草菅人命。
可她已经做过没落的勋爵之家十多年的当家夫人,早已谙熟这世上诸多身不由己的道理。
有时候,在皇权利益面前,真相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今年本就是皇帝为边关大捷所设的加恩,为的就是乘势提振民众士气,消除战事频频带来的诸多不满。
这关头闹出学子被杀的事情,不管是为安抚民心,还是要让人看到官府有作为,都必得强势利落地尽快结案。
而最后的“破案”时限,就是恩科开场前。
姚至柔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竭力控制住颤抖的唇齿,对着方嗣同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