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朝明回基地,宋北在外头应酬。
病房里就他们俩,白夏夏宛如过暑假的小学生,被解开封印的孙猴子,撒欢地玩闹。
昨晚上大半夜,居然偷摸着打开床头柜,想玩游戏。
秦萧:这猫简直当他是空气!
“罚站去!”
秦萧气得不轻,揪着猫怼枕头边上,叫她面壁思过。
白夏夏刚要蹲坐下去,秦萧手指捏住她的两只jiojio:“叫你罚站,不准坐着!”
“咪呜……”波斯猫爪爪搭着毛茸茸小胸脯,委委屈屈抱住秦萧手指,不叫他走:“不!”
秦萧:“要不,你乖乖学习,可以不罚站。”
“那我还是罚站。”猫儿立刻甩了个后脑勺给秦萧。
“站半小时!”
秦萧重新拿起报纸,一目十行地浏览通城早报。
白夏夏等了会儿,见这家伙真要罚自己,气呼呼支棱起耳朵:罚就罚呗,反正,待会儿叫停的也是你。
嘿嘿!
白夏夏早预备好了对付铲屎官的三大步:做错事,装傻卖惨撒个娇!三步到位,然后,我上房揭瓦……
黑心猫猫欺负人不带手软的,盘算着怎么踩到秦萧作妖。
“叩叩叩。”
熟悉的敲门节奏和频率,熟悉的时间点儿——那只要人命的中年舔狗他又来了!
秦萧微微偏侧过脸,面壁思过的猫缩起小手,保持着面壁思过的姿势,悄默声踩着小碎步藏到秦萧背后。
白夏夏很心机地贴秦萧后背站,我真是个小天才!
“李队,进来吧。”
“这两天怎么样?”李爱国例行询问,从门口往房里走的过程中,目光不断逡巡,就是没往秦萧身上落。
成为探望借口的工具人秦:即便我是借口,是不是也得跟我应个景,敷衍一下?
这两天,宋北忙完了公事,就跟通城相熟的老朋友聚会,应酬很多,也就睡觉前过来一趟。
宋北不来,每天定时定点到病房里打卡的人,换成了支队长李爱国。
李爱国趁着宋团长不在,拼了老命挥锄头挖墙脚,一天三趟,风雨无阻地探望慰问伤风病痛的……猫同志。
“我挺好的。”藏起来的猫偷偷摸摸又往秦萧后背上靠,爪爪压住秦萧后背,暗示地不停用右爪拍他。
那意思:“不准告诉他我在这儿!”
秦萧左手按住白夏夏乱动的爪,捏了捏。
“猫同志呢?”李爱国说话前,习惯性三声叹。
那熟悉的腔调令白夏夏汗毛乍起,赶紧抖了抖尾巴——这些老领导,一个比一个心黑。
猫儿明确拒绝李爱国挖人的请求后,这家伙立刻改换策略,都不带磕绊的。
从支队人手不足哭到人口拐卖案,再联系白夏夏的切身经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还考虑到了白夏夏是只猫,没有人类的同理心,因猫制宜地利诱。
李爱国:“基地条件不比通城,没有琳琅满目的零食,也没有各种小吃,进了基地,条件艰苦,大家都只能吃大锅饭。”
“我们分局不一样,你来我们支队。我保证给你最好的待遇!”李爱国做足了准备,知道这猫是个爱吃不爱动弹的:“有吃有喝有窝住,你平时只需要找点儿东西,找几个人,轻轻松松,玩着就干完了。”
“宋北可能没跟你讲,基地里的警犬队编制是口头的,还需要审批。各项工作还处在起步阶段,我们分局不一样!”李爱国卯足了劲儿忽悠:“咱们通城里吃的喝的玩的都不缺,那山里有什么?”
白夏夏挺纠结的。她能帮忙寻找案件线索,就跟走私案和人口拐卖案一样。
可问题是,白夏夏不想留在通城。
白夏夏在翠莲山住了大半年,已经将那儿当成另一个家。
很多朋友都在山里,叫她直接撂了走,白夏夏舍不得。
最关键的是……白夏夏不想被人控制。
连办三件大案子的李爱国眼里都是红血丝,眼下青黑一片,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白夏夏相信宋北,也只相信他们。
李爱国是好人,是个好警察,并不意味他会对白夏夏好。
白夏夏只是一只猫。
势单力薄,进了分局,谁知道情况会怎么样?紧急情况下,一只猫的安危和意见根本是微不足道的。
变成猫后,白夏夏就有挥之不去的焦虑和危险感,她在翠莲山里到处交朋友,抱大腿,拼命才活下来。
捡来的第二条命,她很珍惜。
有今天的日子,不是凭空有的,不是天上掉馅饼,是白夏夏努力挣来的。
李爱国就是个拼命三郎,他连自己都能压榨成这副鬼模样,还能对猫手软?
夏夏不相信他那些天花乱坠的鬼话,待遇再好,白夏夏也只是只猫。
她不想到处奔波劳碌,变成忙到连口热饭都吃不上的打工猫。
上一世英年早逝就罢了。
这一世都变成猫了,还要为赚钱忙到半夜猝死?
她不会留在分局支队,打一开始,就不可能。
只是,猫拒绝了李爱国一次,第二次,有点说不出口了。
不说吴老爷子替她针灸还主动送药的情分,李爱国真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警察。
得知了白夏夏的能耐,即便对方只是只猫,李爱国也能放低姿态认真讨好他。
这种事情,也就李爱国能做出来了。
白夏夏很想答应,可出于种种考虑,她必须躲避。
白夏夏不想看见李爱国,怕过不去心中那道坎儿,脑袋一热就答应了李爱国的要求。
——她都变成猫了,就想认真地、肆意地活一回。
帮忙可以,沦为打工猫就算了。
秦萧感觉勾住病号服的猫爪收紧,轻轻叹了口气:“李队,你不如等团长回来再商量,大家争取找出个最满意的法子。”
李爱国又在病房里转了圈,没找到那只猫,清晰地露出了失望颓丧,没什么精气神地挥挥手:“得了吧,老宋回来,我还能有机会?”
趁着人不在,只要锄头抡得好,没有挖不动的墙角!
李爱国掂起脚,往堆成山的礼品盒子里看。
他也知道,那猫在躲自己。
“李队,她出去玩了,真的不在。”秦萧:“等猫回来,我再帮你问一问。”
“其实,这猫在基地还是在分局支队都是一样的。大家都是为了维护通城治安,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就算猫在基地里,您这边有事儿要帮忙,她会下来的。”
“那怎么一样?”李爱国最看重白夏夏指使流浪猫的能力,能在最快最短的时间里找到线索,破案子。
白夏夏的存在,几乎能完美解决支队目前存在的最大问题。
这猫待在基地,来来回回时间都浪费在路上,隔得远,有些事情就难办。
比如,这猫还能隔着翠莲山指挥流浪猫帮忙不成?
确定波斯猫不在后,李爱国奋斗昂扬的气势掉了大半儿。
懒散地坐到床边儿上,随手给秦萧切了块西瓜:“那我等他回来。”
就算磨,他也要磨到这个外援!面子算什么,李爱国从来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要担当的责任,要做的事,要保护的人。
所以,他能毫无芥蒂的对猫低头,殷勤地把舅公请来,只为了给这猫治伤风感冒。
李爱国很清楚,很明白白夏夏的价值。
不仅他明白,宋北也明白。
大家都很默契地掩藏着白夏夏的存在和秘密。
不将白夏夏的事儿往外传开,李爱国还提特意跟下头的人提过,不要封建迷信,胡思乱想。
有人在局子里传流浪猫抓人的事,都被李爱国骂了个狗血淋头。因为这事,底下还有人说李爱国因为猫比他先找到人,觉得丢脸,才不叫大家说这事情。
类似这样的流言甚至把流浪猫的事情给压了下去,李爱国根本不在乎。
是这只猫救了那七个孩子,因为这,李爱国也愿意保护白夏夏,尽力替她隐藏。
就算宋北不提,李爱国也会这样做。
他也明白,宋北愿意把猫留下的可能性极低,可万一呢?
他总是要尝试一下的,万一能把猫拐回来,嘿嘿……
骗人难,骗猫还不容易?
总被圈成欺诈对象的单纯波斯猫:喵?
“叩叩叩!”
白夏夏勾住秦萧衣服,想探脑袋出去瞅瞅,又怕被李爱国发现,焦急地用脑袋撞秦萧后背——李爱国不会真的要等到她回来吧?
小方敲门进来,纠结着脸,表情挺怪异。眼神里隐隐透出厌烦憎恶:“队长,董招娣大伯母来了。”
董招娣是白夏夏救出来的女孩儿。
李爱国皱眉,大步流星往外走:“来多久了?”
“谁告诉他们消息的?”
“早上就来了,现在正闹着,要给董招娣办出院手续。”小方性格开朗外向,很少会这样沉着脸讲话,白夏夏探出半个脑袋,第一次从小方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眉毛下压,厌烦又无奈。
董招娣的弟弟到现在也没消息,李爱国赶紧跑上楼去。
女娃娃身体虚弱,受了那么大苦楚,大夫早说过不能受刺激。这个大伯母……
李爱国刚上楼,在走廊里就听到女人响亮中气十足的哭:“我苦命的侄女啊……”
“你的命怎么这么苦?”身形微胖的中年妇人强抱着董招娣。
女人穿着大红连衣裙,健壮有力的胳膊几乎是将瘦弱无力的女孩勒进自己怀里的。
哭得声泪俱下,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李文秀:“跟我回家,回家啊!”
“都怪我!是伯母对不住你,我以为你跟了那男人会有好日子过,咱们这种乡下人,一辈子吃糠野菜。当城里人有吃有喝,能吃香喝辣的,我才答应的。没想到……”李文秀抱着董招娣不肯撒手,哭到肩膀颤抖,通红着眼圈骂人拐子丧尽天良都该去死。
同病房的人正在七嘴八舌地安慰:“同志,这事儿不能怪你。人拐子长得人模狗样的,还拿出800块的彩礼,谁能想到他包藏祸心?还以为孩子进城过好日子呢!”
李爱国停下,板着脸,看不出情绪。
小方冷笑,骂声低低的:“真他妈会装。”
对孩子好,能把16岁的女孩养那鬼样子?
李爱国他们站在走廊里,没人注意。小方愤愤不平:“队长,你不知道,我今天真是无妄之灾。那女人上来就劈头盖脸给我一顿骂!”
“骂完在一楼大厅里抱着我的腿哭,给我磕头下跪的。”小方想想都气得要呕血,偏偏,他是人民警察,不能对李文秀恶言相向。
那女人嘴皮子六到不行,小方是个小伙子,年纪轻轻还面皮薄,吃了大亏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一句话没讲话,这女人十句话干脆利落,反而叫李文秀树立了识人不清心疼侄女的形象,小方真是气炸了。
买卖人口,还是亲侄女,这恶毒的……简直了!
可惜,他们没证据能指证李文秀夫妇拐卖人口。
在农村,收了彩礼钱后让侄女跟未来丈夫走,这种事情再平常不过。
旁人顶多指责李文秀识人不清,把侄女推进了火坑。
眼明心亮的或许能看出李文秀不是好东西,可世上总有分不清是非黑白,脑子跟着别人一张嘴走的。
就如同现在病房里安慰李文秀、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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