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话当真的人,不下贱吗?
他步伐轻快,姜暖几乎跟不上,被抓着手腕小跑。
从办公大楼中走到外面,是一排排开阔的林荫道。
夜色模糊了枝叶的繁茂,路灯照亮两旁,清幽的枝叶香气让夜晚归于恬淡的宁静。
顾淮左步子慢了一些。
姜暖也不用跑了,她踏着水泥路面上的人影跟在顾淮左身边。
想起以前的晚自习。
她也时常跟着顾淮左偷偷从班级后门溜出去。
在逃课的路上,抓住手长脚长的顾淮左飞奔在少人的林荫道上,她每一步都显得慌乱匆忙,全踩在了他修长的影子上。
姜暖弯弯唇角,抬手抓住了夜里的风,穿过指间后留下温柔。
道路尽头是停车场,小飞人打起了双闪。
偏偏顾淮左驻足,在此刻松开了姜暖的手腕,隔开了两人距离。
他长眸挑开,眼中充满了促狭的讽刺,回身看向莫名高兴的女人。
姜暖见他脸色神情玩味,不似心情好的样子。
不难猜测缘由,片刻后解释道:“误会,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个误会。有次去风海给朋友过生日,不小心认识的。再说了,方寻攸才十九岁,我都二十五了,怎么可能跟个还在读书的男生闹一块去?”
小手把衣服下摆揪得皱巴巴的,姜暖真诚地望向他,心中犹豫着要不要说——晚上一起吃饭吗?
然后她看见顾淮左笑了,又听见他问自己。
“你十九岁呢?”
那双水洗般的黑睛仿佛被冰雪擦过,透亮冷清,令姜暖心脏都停了两秒,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后,她满是无措与窘意,踉跄倒退了两步。
姜暖十九岁没有等自己回国,和顾绝躺在一起。顾淮左舌尖用力顶着上颚,下颌线如刀刃切开的利落,眼中冰冷夹杂着难忍的薄怒,越发让人不敢直视。
八月的夜,地表燥热未退,姜暖身体却冷得发颤,从脚跟开始,顺着小腿爬满身的寒意,到最后牙齿都磕磕碰碰的,鼓起的腮帮子,不敢发出声响。
今天这事就当自己运气不好,方寻攸的事被顾淮左撞见,因为害怕他会生气,姜暖下意识的心虚理亏,所以一直让着顾淮左。
但是不代表她就没脾气。
她十九岁?
她十九岁被送去继父家里,太苦太累,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卑劣地跟了顾绝,想要忘记顾淮左、想要让生活容易一点,又有什么错!
她错的是被顾绝未婚妻羞辱的时候,没有拒绝顾淮左伸来的手。
才让自己置于如此难堪的境地!
姜暖不服气地握拳,沉默着,在沉默中任由心中的酸涩,翻腾沸涌。
说到底,她和顾淮左都不再是高中无忧无虑的少年。
见过世面,在社会摸爬滚打。
顾淮左就是介意,就是看不起自己…跟他叔叔滚过床单,他自己不也亲眼看过吗。
那还娶她做什么,去找个家世清白的姑娘过完这辈子不就好了吗?
姜暖的心仿佛被人揉碎了,难受的抽搐,碎片挤压在了一起互相切割。
快窒息的疼,一抽一抽的蔓延每一根神经。
李叔将车开过来,下车绕到后座打开车门。
顾淮左没等姜暖,径自上车,见她站在原地一旁一动不动,他冷声开口:“上车。”
眨去眼角泪意,姜暖吐出一口浊气,惨白的小脸迎着光,语气生硬的回击:“我不。”
顾淮左坐在车里等着她,越等越烦。
她背着自己去风海那种地方,还是跟别的男人说些有的没的,留备胎?
明知道自己喜欢她。
却还在疯狂地作践轻贱了他,就因为当初是自己不择手段地拆散了她和顾绝?
鸦羽浓密的睫毛都快遮挡不住眼下戾气汹涌,顾淮左不耐烦地抬手解开领口的珠扣,呼吸更顺畅了一些,极力压下胸口滚烫怒火与愤恨。
不同姜暖发火,是他一贯的好脾气。
“姜暖,”一腔怒火压下,顾淮左音调恢复成风平浪静的淡漠,“上车。”
隔着灯影交错的夜晚,姜暖无不失望地朝顾淮左看了眼,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冷着秀美失神的脸庞,瘦背挺直,转身就走。
不带丝毫留恋的。
压下的怒火瞬间点燃,顾淮左握着的拳头又硬了。
玫瑰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淡淡的弧线,他不明白姜暖无端在闹什么脾气,明明该恼火的是他!
跟了自己,姜暖还在逛一些富婆寻乐子的地方,是他如今地位不稳,还是长相不如外面男人?结了婚还在外面跟小白脸勾搭的有来有回,甚至婚后还在联系。
被他抓了个现行,就说什么双删,应付谁呢?
“开车。”
李叔闻声关上车门。
顾淮左脸上罕见的凝着一层寒意,越发的冷沉。
李叔嗅到小夫妻起了争执的硝烟气息,先生正在气头上。他斟酌道:“先生,是要回家吗?”
“去致行。”顾淮左冷言,不再多言。
傍晚他正跟下面的人开会,一堆事情还没处理完,接到沈逢的电话,不管不顾的赶来公安局,就怕姜暖平白无故受了欺负。
她倒好,跟小少爷拉拉扯扯,这一顶绿帽说来就来。
顾淮左要是不生气,那他妈真是全天下最心胸宽广的男人。
妈的,他没骂出口,却将领口精致的珠扣给扯坏了。
珠扣滚到车厢角落里,当当声响。
李叔心道,顾太太到底是在公安局犯了什么事,能惹先生动了这大的怒火?
他情不自禁地问道:“这么晚了太太要去哪吗,需要安排人接送吗?”
车窗外倒退的夜色在眼中走马观花,垂在腿上的拳头紧的发白,男人俊美冷冽的面孔被窗外闪烁的斑斓光彩映照,越发的寡淡隐怒。
“她闹够了自己会回来。”
李叔果断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