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奥利弗的眼神指示后,福斯眉心微跳。
……小殿下真的要这么做吗。
尽管心情纠结,忠心耿耿的管家还是板着面孔,镇定自若地按照之前的计划,逐一安排下去。
配备了盾牌的卫兵队精锐,全被安排到射程内的城门附近守住里面的人;离他们有十几步远的位置,则是穿着铠甲、手持铁剑的其他卫兵;公爵的随身骑士们各负责指挥一队人马,站位清晰明确。
显然,构成这支在奥尔伯里城的奴隶眼里、显得浩浩汤汤的“军队”的大多数人,其实是不折不扣的农民。
奥尔伯里城的外部结构,莱纳人早通过逃难到他们那的难民亲口讲述,摸得一清二楚了。
不论是什么事情,都喜欢提前做好准备的公爵领主,这次也不例外地让法穆尔和雷布尔加班加点,设计出最适合奥尔伯里的春耕计划来。
在出征前,奥利弗为了确保后方的根据地万无一失,还费尽心思说服了管家福斯,将骑士长诺亚和现任治安官凯恩都留了下来。
这两位骑士虽然不像经验丰富的福斯那样,统管城堡其他事务也显得游刃有余,但却足够忠诚勇敢。
他们既是能名正言顺地号令所有平民的贵族出身,也是可靠的武力象征,能确保强大的执行力。
奥利弗留给他们的,也是只需要照本宣科的简单任务:莱纳这一整个春季的收获和耕种,一早就筹备好了,不会让他们沦落到对不熟悉的事务头疼犯愁的地步。
尽管福斯对此深感不安,但当看清楚小殿下的决心后,还是果断同意了:要是他再不同意的话,被留下来的,或许就是自己了。
“这片地都归我。”
奥利弗随手一指,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其他对此见怪不怪的农夫都赶出了这偌大区域。
他们轻车熟路地从马拉的板车上找到自己最趁手的农具,就在各个管事的带领下,很自然地下地了。
尽管春天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但被荒废的田地里的野草却长得既高又密,完全是没被碰过的初始模样。
当然不能光靠牛或是马拉的重犁去开垦。
而必须先把杂草粗略拔过几回、再进行翻搅。
唯一没有动身离开,并且以理所当然的姿态站在美丽领主的身侧的,就是那位同样拥有耀眼夺目的金发、高大俊美的贵族青年了。
对上那对纯净的金瞳,奥利弗不禁弯了弯唇角:“你要是不嫌无聊的话,就留下来陪我吧。”
听到这话后,因为汲取了更多智慧,而意识到“光站在这里似乎有些突兀”的神祇,很自然地也回到板车附近,选了一件比较破旧、因此被留到了后面的农具。
祂拿着那柄生了锈的铁锤,一脸坦然地回到了奥利弗的身边。
奥利弗很轻地叹了口气,似真似假地轻声抱怨:“好吧,也只有你敢跟我抢活做了……我亲爱的猫猫神啊,等下别跟我挖同一条垄,去我旁边,可以吗?”
英俊的青年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乖乖地往左边挪了三步。
——反正,不管是在心爱的信徒的身侧,还是在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背影的身后,祂都是很开心的。
明明莱纳的领主只来了一小会儿,所有人却都表现得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服从了对各自的安排。
被这一番有条不紊的分配落下来,显得束手无策的,反而是这群土生土长的奥尔伯里人了。
他们呆呆地站在荒草从生的田地里,就像是被主人家忽略的客人一样,找不到自己能干的活。
当他们亲眼看着,这群不请自来的莱纳敌军——真的该算敌军吗?不但没有喊打喊杀,在把城堡的大门堵住后,竟然就自顾自地挥起铁耙,干脆利落地开始对地里的厚重杂草进行扫荡了。
地里除了被烧焦的残秸外,就只有乱七八糟的野草了。
莱纳人大刀阔斧地选择先把这些清理掉,真是要进行耕种的架势!
被无视的他们,顿时陷入了更深的迷惑。
这明明是……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辛苦劳作的耕地啊。
可怜的奥尔伯里奴隶们面面相觑着,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不解和窘迫。
他们提心吊胆地看了又看,小声交流着这荒唐的情景。
“诶,现在该做什么?”
“总不能就这么事不关己地站着吧。”
“怎么想都不对劲。”
“但是……难道我们还能该跟着莱纳的军队一起干农活吗?”
这话一出,四周一片死寂。
“他们为什么要帮我们干活?”
“不是来掠夺的吗?”
“他们不是来抢地里的东西的。”
“地里也没有东西剩了,一点菜根都没有了。”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军队……”
“白痴!他们不是军队还能是什么?!”
“这真的是莱纳人吗?”
“我也绝对不像,莱纳不是比我们还穷吗?我明明听说他们连平民都难吃饱!每年饿死的人比我们还要多得多!”
“他们也太胖了,胳膊比我的腿都粗!”
“那位领主大人实在太美丽了……他会愿意接收我们的忠诚吗?”
奴隶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心里满揣着忐忑不安,肚子里则是快炸开的庞大疑云。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一幕幕情景,实在是太超出他们所能理解的范围了。
见奥尔伯里的农奴都僵在了当场,像是一群没人看管、可怜巴巴的迷路羔羊,奥利弗不禁有些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