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迟疑稍顷,还是轻轻推门进去。
房内未曾点烛,四面的长窗却敞开着,透进些许清冷月色。
而浓郁的迦南香气便随着月色浮动在周身,愈是往房内走,则愈是浓烈。
折枝跟着这香气走了一阵,渐渐在那座青铜三足鼎前停下,提灯往里头望了一眼。
却见里头的余火早已熄灭,便连那浅黄色的迦南香也烧得没了本色,变得苍白而脆弱,像是只消一碰,便要化成灰烬。
这是她第二回在谢钰房中见到如此多的迦南香了。
折枝秀眉轻蹙,隐约想起了上次的情形,心底骤然一跳。忙一路拂开垂落的鲛绡幔帐,加快了些步伐往深处的牙床行去。
待掀起最后一重垂落的床帐,才终于望见了谢钰。
他独自坐在那张拔步牙床上,身上只一件单薄的寝衣,素日里清绝的面容愈发霜白如寒玉,不见丝毫血色。
折枝见他面色不对,遂将风灯搁在脚踏上,自个脱了绣鞋爬上榻去,拿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轻声问他:“哥哥这是怎么了?”
手背上传来的触感微寒,隐隐带着水意,像是出了不少虚汗。
折枝借着风灯那点光亮细细看了看谢钰的衣衫,却见那单薄的中衣似也被冷汗浸透,又低声问道:“哥哥这是病了吗?可寻大夫来看过?”
谢钰只是倚在床柱上,淡看着她,听她这般开口,方轻哂出声:“妹妹倒是还记得有我这个哥哥。”
折枝与他对视一眼,有些心虚地垂下羽睫,小声道:“时近端午,桑府里事忙。折枝这几日脱不开身来。不是有意不来看望哥哥。”
她说着,从袖袋里寻出那只香囊来,放进谢钰的掌心里,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他:“今日是端午,折枝给哥哥绣了香囊,里头包的是艾草与菖蒲,哥哥看看,可还喜欢?”
谢钰随之垂眼。
掌心中的香囊小巧,是以月白色的绸缎为底,取了各色丝线,依着名家所绘的寒梅图,精心描了花样,绣出一树红梅。
针脚细致,连收口处都掩饰得圆满。
像是花了不少心思。
谢钰收拢长指,语声疏淡,听不出喜怒:“绣了多久?”
“三日。”折枝迟疑一下,试探着多报了一日。
谢钰抬眼看向她,双眉微皱:“其余六日做什么去了?”
折枝心底一慌,藏在春衫袖下的指尖骤然收紧,将袖口上绣着的萱草纹都揉得发皱。
“折枝待在沉香院里,与半夏紫珠一同准备着端午的事。一忙,便忘了时日,直至日前,才得了轻省,能在夜里给哥哥绣点香囊。”她小心翼翼地将与先生出行的事给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