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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1 / 2)

◎“之前种种,至此揭过。”◎

太极殿内,龙涏香自错金傅山炉中冉冉而起,将这象征着天家威严的淡香染至华美的雕梁与藻井。

谢钰立在龙案前,将一本编撰好的锦册递向赵朔:“这便是万寿节当日的一应布置。恭请陛下过目。”

赵朔拿银簪拨弄着傅山炉的香灰,闻言信手接过,却并不翻阅,只是随意递给一旁伺候的重瑞道:“按谢少师的吩咐去办。”

重瑞恭声应了,跪接过锦册,往屏风外退下。

赵朔也将银簪撇至一旁,看着那傅山炉上淡青色的烟气道:“前几日里,崇德与重瑞说朕到了该用龙涏香的年纪。待万寿节过后,殿中便要整日燃起此香。让朕先习惯一二。”

他皱眉厌烦道:“为何非要熏香不可?”

谢钰淡淡垂眼:“龙涏香在我朝唯独天子可用,象征着天家威严。且熏香本就有宁神之效。待陛下习惯后,便不会觉得燃香令人厌烦。”

“是么?”赵朔半信半疑,扫了他一眼道:“少师身上熏得是什么香?”

“迦南香。”谢钰答道。

赵朔又问:“从几岁开始用起?”

谢钰沉吟稍顷,复又答道:“十三岁。”

“那为何朕便要自八岁用起。”赵朔拧眉不悦。

“陛下是天子,自与常人不同。”谢钰淡声道:“若是臣可以选择,应当会选择从五岁起便用迦南香。”

赵朔微讶,紧拧的双眉随之展开:“为什么?”

“臣用迦南香,并非是喜欢。而是需要。臣需要这种香,来压制自己的头疾,不那般频繁发作。”谢钰似并不想在此事上过多解释,便起身道:“若是陛下无事,臣便先行告退。”

“诏狱中,还有两名人犯等着臣过去审问。”

赵朔这些时日因着万寿节之事,近乎是成日与谢钰商讨细则,此刻终于敲定。便也随之觉得倦怠,遂没留他,只是挥手让他随意。

谢钰随之告退。

待行至太极殿外时,恰遇见重瑞自玉阶上回返。

重瑞看见谢钰,便笑着行礼道:“谢少师,万寿节之事,奴才已吩咐各司置办下去。不知少师可还有旁的吩咐?”

谢钰颔首,示意重瑞屏退了旁侧宫人,方启唇道:“万寿节当日,公公千万记得让陛下穿上贴身的软甲。”

重瑞眉心骤然一跳,忙压低了嗓音道:“少师的意思是,有人会在宴席上行刺?”

“有备,总是无患。”

谢钰并未明言,只步下玉阶,对等在官轿旁的泠崖道:“去一趟诏狱。”

太极殿外红日初升,天光鼎盛,而诏狱内,却仍旧昏暗如永夜。

一灯如豆,燃在石壁上,照亮狭隘的囚室。

谢钰坐在一张官帽椅上,阖眼等待。

铁链拖曳声自牢房深处沉闷而来,渐渐到了近前。

四名狱卒分为两列,分别将一名死囚拖进牢房,缚在离谢钰不远处的刑架上,这才对谢钰抱拳道:“大人,人犯已经带到。”

谢钰抬手,示意众人退下。

稍顷,方徐徐睁开眼来,看向刑架上的两人,薄唇轻抬:“陆大人,洪大人,久违了。”

大抵是这回没割他们舌头的缘故,刑架上满身血污的两人闻言一震,自一头乱发下抬起脸来,一齐咒骂道:“谢钰,你这佞贼,残害忠良,欺君罔上,不得好死——”

谢钰神色如常,只淡淡抬手对泠崖道:“泠崖,你亲自动手。”

“是。”泠崖抱拳应声,在两人惊惧的眼神下,缓缓自袖中取出一柄玄铁匕首。

褪下刀鞘后,刀锋薄如蝉翼,寒光泠泠,只消一眼,便知是削铁如泥的利器。

“统共是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若是少了一刀,便由两位大人的子嗣还上。”

语声坠地,晦暗的斗室中更是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谢钰置若罔闻。只以手支颐,淡看着眼前的情形。

起初的时候,刑架上之人还有力气挣扎、痛呼、谩骂,可随着那刑架底下积起的鲜血愈来愈多,一切的响动都渐渐平息了下去,仿佛坠入永夜。

半晌,泠崖开口道:“大人,陆大人断气了,还欠一百五十四刀。”

谢钰颔首,语声淡淡:“陆家公子年已弱冠,这余下的一百五十四刀,便由他替父还上。”

他侧首看向另一座刑架上之人,轻哂出声:“若是谢钰不曾记错,洪大人家的公子,今年不过十三,恐怕受不起这一百余刀。若是洪大人还有几分怜子之心,便多担待一二。”

洪齐闻言目眦尽裂,眼底血色翻涌:“连十三岁的孩童都想下手。你这等衣冠禽兽,可还有半寸良知!”

谢钰闻言轻哂出声:“皇城司提举洪大人,手中不知沾染多少人命。以何立场来指责他人?”

“且,父债子偿,本便是天经地义之事。”

他说罢,不再多言,只抬手令泠崖重新落刀。

晦暗的囚室内渐渐被浓重的血腥气所侵,湮没了那清冷淡雅的迦南香气。

良久,泠崖禀报道:“大人,只余最后一刀。”

谢钰的长指轻叩着案几,淡笑出声:“洪大人怜子之心着实可敬。”

洪齐气喘如牛,只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咬牙冷笑道:“谢钰,你这从未被生父教养过的狗辈,懂什么怜子之心?你也配?”

谢钰轻叩着长案的指尖停落。囚室内静谧了稍顷。

继而,谢钰自那张官帽椅上站起身来,接过泠崖手中的匕首,长指轻拂过那薄如蝉翼的刀锋,眸底尽是暗色。

“洪大人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从皇城司干办,升任至皇城司提举的?”

洪齐的语声骤然顿住,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渐渐睁大了。

谢钰淡看着他,薄唇轻抬,似是怜悯,又似冰冷的轻嘲:“大人为斩草除根,私下寻访多年。如今,为何却不动手?”

刀锋落下,割裂了心脉。

鲜血泉涌而出,将洪齐将要出口的言语尽数吞没。

只是那双不肯瞑目的眼仍旧大睁着,里头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谢钰将那柄匕首弃下。

冷白的手背上染了泼墨般的一道鲜红,分外灼目。

谢钰厌恶地看了一眼,从袖袋里取出一方帕子,似想拭去,却在将要触及那血污时,徐徐停落。

囚室内弥漫着浓郁至化不开的腥甜气息,灯火便也似浸透在这血色中,愈发晦暗而浑浊。

也愈显得手中那方锦帕洁净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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