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将半夏与紫珠寻回,她便登船渡海,让谢钰永远也寻不着她。◎
她将脸贴到谢钰的胸膛上,听着他骤然紊乱的心跳,轻缓地说了下去。
“其实在荆县里的时候,折枝时常会想起哥哥,想起与哥哥一同度过的日子。”
“当初折枝离开京城时,与先生也不过是结伴而行,到了荆县,便也只是比邻而居。”
“折枝对先生,从来便只有师徒之情,并无其他,是哥哥误会了。”
“折枝心中,从来便只有哥哥。”
狭窄的里间内,是良久的静默。
折枝想抬眼去看他面上的神情。
谢钰却垂眼将眸底的情绪尽数掩落,只是俯身拥紧了她,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上,轻笑着启唇:“妹妹又在骗我。”
他的语声略有些低哑。
欺骗吗——
折枝垂落羽睫,轻声启唇:“一直以来,唯有哥哥总是诓骗折枝。折枝又何曾在大事上骗过哥哥?”
谢钰握着她皓腕的长指收紧了些,似仍旧是对此事耿耿于怀:“妹妹在我去边关的时候,一言不发便离去。难道便不算诓骗?”
怎么便能算是一言不发?
折枝轻蹙了蹙眉,下意识地问道:“折枝给哥哥留过信笺。便放在临窗的长案上。哥哥不曾看见吗?”
“妹妹在信笺上写了什么,自己可还记得?”谢钰低声问她。
“是——”折枝方启唇,却似在骤然间明白过什么,略微一停后,试探着答道:“折枝给哥哥留信,说是在桑府中住得厌倦了。想回荆县里住上一年半载,至多今年冬至前后便回来。”
“谁知道哥哥连这一年半载都不愿等,气势汹汹的便闯进折枝的院子,强行将折枝抢回盛京城——”
“往后妹妹留信,记得将长窗掩上。”谢钰轻轻叹了一声,薄唇覆下将余下的谎言吞没在唇齿之间。
他的唇很热,像是要将彼此的理智燃尽。
似他这般清冷疏离的人,少有这般炽热的时候。
折枝倚在里间微寒的墙面上,有些朦胧地想着。
直至呼吸紊乱,谢钰的薄唇终于离开了她的唇瓣,吻过她柔软的乌发,齿尖轻衔住她耳坠上垂落的明珠,不让她逃离。
他的语声随之拂过她的耳畔,唇齿间的热气烫得折枝不自觉地想要躲避。
“穗穗,宽宥我一次。我们便从今日起重新相识。”
“明日我会去宫中请赐婚的圣旨,三书六礼,迎你过门。”
“往后宅院清净,唯你一人。若你愿意管中馈,府中的一应物事便由你管辖。若你不愿劳累,我便亲自管着,账本便放在书房里,你随时可以翻阅。若你喜欢泡汤泉,我们也可在府中后院另建一座汤池,府中的一应楼阁,也可依你的喜好重新修葺……”
折枝安静地听着,渐渐弯起一双潋滟的杏花眸轻笑出声。
只是笑着笑着,渐渐眼尾倒是弥漫出些许水意,被她悄悄以指尖拭去。
谢钰装得真像。
她差一点便要信以为真了。
折枝轻轻将谢钰推开,认真地抬眼看着他穿着婚服的模样,轻轻笑起来:“哥哥穿着婚服很是好看。”
“看得折枝也想选一件试试。”
她说着,背转过身去,将垂落的布帘掀起,重新行至等候在外的侍女跟前道:“姑娘可有女子穿的婚服?”
见那侍女的面上露出讶异的神色,折枝便又转口道:“我想替将来的嫂嫂试试。”
“自是有的。姑娘略等。”侍女这才回过神来,答应着从旁侧又寻出三五件婚服来:“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
折枝轻轻扫了一眼,复又问道:“可还有旁的?我想多试几件,将来的嫂子问起,也好多些参谋。”
“姑娘等等。”侍女应了一声,匆匆将一旁的衣箱打开,一件件看过去,又寻出不少时兴的款式来。
待谢钰将婚服换下,自里间步出时,折枝手里已捧了十几件婚服。
繁复的婚服层层叠叠地压在她纤细的玉臂上,堆起小山般的一座,像是随时都要倾倒。
“怎么拿了这许多?”谢钰将婚服接过,替她揉了揉皓腕。
“毕竟成婚是大事,折枝想多试几件。”折枝说着便往里间里行去:“哥哥替折枝放在里间便好。”
两人遂一同行至里间。
谢钰方将那一叠婚服放下,折枝便惊讶道:“哥哥不出去吗?”
“折枝对外说的可是兄妹。这世上只有妹妹能替哥哥更衣,哪有哥哥看着妹妹换衣裳的。”她说着便将谢钰往外推:“折枝早间起的仓促,都未曾用过早膳。如今时近晌午,才觉得腹中空空。哥哥若是无事,便去街面上替折枝买一包新出炉的槐花糕来。待回来时,折枝便也试好了。”
说话间,折枝已将谢钰推出了里间。
布帘随之垂落,隔绝了他的视线。
只能听见里头轻轻的解衣声,似是小姑娘正徐徐解开领口的玉扣,将外裳褪下。
谢钰有心想等她将第一件婚服换好,可折枝似听见了他并未离去,便又隔着帘子道:“若是哥哥惫懒,请身边的侍卫走一趟也好。”
谢钰皱眉。
跟来的侍卫早已陆续回了府中,如今还未回返。
“妹妹在此等我。一盏茶内,我便回返。”在折枝的连声催促下,谢钰终是启唇。
折枝这才隔帘轻应了一声,解衣的动作却放缓。
直至估摸着谢钰似是离开了成衣铺,立时便将布帘挑起,疾步往外行去。
侍女正等在跟前,见她一壁匆匆系着领口的玉扣一壁出来,也是一惊:“这位姑娘——”
折枝顺手取下发间的垂珠步摇塞进她手中,低声道:“劳烦姑娘帮我个忙,替我在里间里等着。若是方才那公子回来了,也不必应声,能拖一会便是一会。”
侍女一愣,尚未来得及开口,却见折枝便已戴上幕离,抱着她带来的狸奴,小跑着混进了朱雀街热闹的人流中。
转瞬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