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琪一把帮她按住作业本,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闹钟坏了。”周意轻声道。
“那你赶上公车了吗?”
“没,坐的黑车,收了我3块钱。”
“那还好,都高二了,要不你在学校附近租房住吧。”
周意清点着各组的作业数,答道:“我妈不会愿意的。”
陈佳琪耸耸肩,回归正题说:“诶,我刚看了个小说,男主巨帅,晚上借你?”
“不看了,最近没心思看小说。”
“你怎么了?”
周意催了下六组的作文本,回眸看向陈佳琪,她顿了会,组织了下措辞道:“这段时间睡不着觉,小说看了就更睡不着了。”
闻言,陈佳琪伸了点脖子,仔细的看周意。
她和周意的位置是一排最后两个,靠窗。
清晨的风吹来,一点点抚去周意额角的细汗,明媚阳光下周意的皮肤白如瓷玉,琥珀色的瞳仁晶莹淡柔,眼尾如画扇般剪开。
陈佳琪一直觉得周意并不是第一眼美女,但是很耐看,越看越好看的类型。
而且周意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和她在一起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值得烦恼。
不过此刻经周意这么一说,她突然发现周意的眼睛确实有些疲惫,好像还有了点黑眼圈。
“你失眠了啊?”陈佳琪眨着大眼睛问。
周意点点头,顺手接过飞过来的作业本,看了眼手表说:“晚点和你说吧,我先去交作业。”
她捧起高高一摞作业,从后门绕了出去。
临走还不忘叮嘱一句:“今天谁值日呀?黑板快擦了。”
这天一切都很巧,周意无数次回忆起来都觉得像极了陈佳琪爱看的小说剧情。
这栋教学楼一共三层,都是教室,所有教师办公室都在后面的那栋楼。
她之前习惯性走东边的主楼梯,宽阔敞亮,这次为了赶着交作业,破天荒的拐去了离语文老师办公室近点的西楼梯。
昨晚下过雨,挨着西楼梯的几颗老梧桐树还滴着水,也是这场雨,让昨晚失眠的周意雪上加霜。
有些事想不明白,她也不该在这时候还在纠结那些。
走到楼梯口转弯下楼时周意刻意把注意力放在了等会第一节英语老师要出的默写上。
脑海里默背着单词,可就那么一刹那,她思绪被忽然放空。
楼道里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教导主任兼物理老师,不难猜,另外一个应该是教导主任的学生。
因为教导主任正厉声厉色道:“都高三了还这副鬼样子是吧?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是吧?让你把头发剪了,不好好剪,还要在上面剃个花纹,让你去排个自行车,要排半小时。你做什么能做好?嗯?你说说看。”
被训话的男生要比教导主任高一个头,他双手抄在裤袋里,白皙劲瘦的手腕上戴着一枚质感很好的黑色电子手表,没有正形的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主任,什么都没回答。
正如主任说的那样,他剃了个极短的头发,隐隐约约能见头皮,还在右侧勾了一道闪电图案,看上去十分不羁。
但与之相悖的是他的眼神,出奇的平静。
这种发型下他的五官依旧优越,侧脸棱角分明,挺鼻薄唇,而最为突出就是他的眼睛,狭长漆黑,如寂静凛冽的深夜,看不透且难以靠近。
教导主任见他不说话,慢腾腾的把手背在身后,又说:“说不出来?也对,你这样的学生耳根子都长了茧,能听得进什么,又能做好什么?最简单的事情,用点心就能做好的事情都做不好。只有惹事,带坏学校风气做的最好!”
男生淡淡的睨着他,还是毫无波澜。
也许是这天早晨颇有空山新雨后的味道,也许是风吹梧桐的声音太过宁静,也许是他本就让人难以忽略。
周意下意识的多看了眼,巧的是,他也正好抬起眼皮朝她看去。
对上视线的时候,周意一怔。
她快速别开眼睛,脚下步伐也没停。
预备铃声正好响起,传统悠扬的钟声一下又一下敲在周意脚下。
铃声惊扰了栖息在栏杆上的一排斑鸠,纷纷起飞。
飞鸟展翅,露水坠落,一切细微的声音似乎都被放大。
周意听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走的太急。
路过他们身边时周意的呼吸短暂的停了一下,她不敢再看他,不自觉的低下头,佯装旁若无人的下楼,快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她听到那个男生开口说话了。
声线低冷而磁性。
他没什么情绪的说:“刘宣平,说够了吗?”
刘宣平是教导主任的名字。
周意听到他直呼老师的名字时捧着书的手指骨僵了一下。
用这种不在意和寻常的口吻叫出老师的名字,淡淡的质问,好像比怒吼更侮辱人。
这个人胆子真大啊。
周意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和老师叫板的学生,从前班里不听话的学生被老师训话再不爽也都忍了下来。
她几乎可以想象等会儿会爆发怎样的矛盾,随之而来的大概是通报批评,叫家长,升旗台读反思。
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他们后面再说什么周意听不到了,也正好迎面遇到一阵穿堂风,吹得怀中的试卷纸张哗哗作响。
周意抱紧试卷和本子,顶着风走了几步,突然鬼使神差停住,往回望了一眼。
脑海里陡然浮现出那个男生无所顾忌却又分外沉静的眼神。
她不由地想,真的得不偿失吗?
还有……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