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缝完了,你该用药用药,该包扎包扎,夜里我再来。”
“欸!小姐尽管放心!”
薛进的伤口虽尚未发炎,但目前条件有限,不排除细菌感染的可能,要搁现代,有青霉素,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偏楚熹眼下纵使上天入地也搞不来什么青霉素。
只能从另一样入手。
来到船舱厨房,冬儿已经把她要的东西都预备好了:“小姐要这么多蒜泥做什么,奴婢跑了小二十艘船,才弄来这么一坛蒜泥。”
薛进还要庆幸,这世上有蒸馏器。
蒸馏器能大幅度提高蒜素的提取率,有了蒜素,就能有效杀菌,从而避免发炎。
不过……
“这东西原来是干嘛用的?”
“蒸花露汁子呀,小姐擦头发的桂花油,那里面的花露汁子就是用这个做的。”
“船上怎么会有这个?”
“这船原就是用来干这个的呀,库房里一大堆呢,也不怪人家总说咱们城主吝啬,出行的船平时不用,便拿去做小买卖,传出去多掉价啊。”
楚熹不禁笑了一声,心想薛进当真福大命大,老天爷都保佑他。
凭着这极为简易的蒸馏器,经过几番尝试,楚熹弄了一碗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成功的“蒜汁子”。
能怎么办,还是那句话,死马当作活马医。
亥时,楚熹端着“蒜汁子”来到薛进房中,大夫不知所踪,而薛进面色潮红的躺在床上,旁边还放着半碗凉透的汤药。
楚熹不禁皱起眉,凑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一些热,还没到发烫的程度。
解开纱布,见伤口涂了疮药,虽略微红肿,但有愈合的迹象,稍稍松了口气。
“薛进,醒醒,把药喝了。”
“……渴。”
楚熹便放下手里的碗,起身去端水。
到底是年轻,身强力壮,薛进昏睡了小半日,和晌午那会相比精神好不少,甚至能倚着靠枕坐起身。
楚熹擎着杯喂他喝水,见他那么大口大口的喝,心里还挺有成就感:“你慢点。”
薛进抬眸扫了她一眼,双目仍然一片血丝,可也比晌午那会强。
想必是死不了的。
船在沂江顺流而下,眼看着到了常州,天亮时分便会抵达安阳,楚熹不能把薛进接到安阳,也不能跟着薛进去西丘,她该做的都做了,薛进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
“喝好了?”
“嗯。”
“再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
楚熹大一时割过阑尾炎,口服药里有大蒜素,同样是刀伤,甭管有没有用处,她觉得薛进吃这个是没问题的:“少说废话,让你吃你就吃,我还能给你下毒不成。”
薛进舔了舔唇上的血痂,埋头喝下那碗味道怪异的汁水。
楚熹好人做到底,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漱口。
“怎么样,觉得好点没?”
“嗯……”
楚熹决定救薛进之前,压根也没指望他会感念救命之恩,然而看到薛进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还是有点窝火,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薛进轻咳了一声,唤她的名字:“楚熹。”
“干嘛。”
“昨晚的刺客……抓到了吗?”
“怎么,你都这样了还想报仇啊。”楚熹知道薛进这个人是有点睚眦必报,便哼笑了一声说:“不用着急,等西北军打过来,你有的是机会报仇。”
薛进看着她,眼里的血丝愈发浓重:“你真以为,是西北细作动的手。”
“不,不然呢。”
昨晚船上只有宁,谢,楚,三家的亲信,无缘无故的,宁家人自然不会窝里反,假若刺客不是西北细作,那嫌疑最大的便是谢家和楚家。
可谢家和楚家没有道理杀了宁城主,宁城主一死,西丘必乱,于他们而言没有半点好处。
除非,刺客想杀的本就是薛进。
楚熹不认为谢燕平会杀薛进,更不认为老爹会杀薛进,宁愿相信是西北细作在兴风作浪。
“昨日夜里,我虽看不到,但能感觉得到。”大概是因为没吃什么东西,又失血过多,薛进说话声音很虚弱,可虚弱当中,仍有几分桀骜:“那些刺客,皆是冲着我来的。”
楚熹意识到,薛进和她一样,对谢燕平产生了怀疑,干脆把话说开:“谢燕平不会杀你。”
“你凭什么笃定他不会杀我。”
“杀了你,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
“你救我,对你,也并没有任何好处。”
人非木石,涉及爱恨情仇,利弊自要退避三尺,无从权衡。
楚熹淡淡道:“毕竟是一条性命,不论小猫小狗,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若能救,却置之不理,我良心上过不去,救你是没有好处,可也没了坏处。”
薛进听出她对谢燕平的维护之意,就像曾几何时,她在楚光显面前不留余地的维护他。
楚熹若相信一个人,便是要撞倒了南墙才肯回头。
薛进心如刀绞,无话可说,只背对着楚熹躺下。
楚熹和他也无话可说,推开门走了出去。
没走多远,碰上了那庸医,不禁皱起眉头问:“你方才干嘛去了。”
大夫讪讪一笑:“这,人有三急……”
“快些回去,我废了这么大力气把他救活,他若在你手里死了,我只找你算账。”
“是是是。”
大夫说了谎,他方才并非是去如厕,而是被城主叫去问话。
城主头一句就问:“薛进怎么样,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