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亲信怎会……”
楚熹忽然哑声。
陆广宁不愿归顺朝廷,一意孤行,要与薛军死磕到底,可这显然是自寻死路,所以他的亲信便痛下杀手取了他的性命,陆广宁一死,相当于与朝廷和解,减轻了沂都军对朝廷的猜忌,两军顺理成章的联手抗薛。
合情合理。
一旁的崔无似乎也想到了这点,紧皱着眉头道:“陆家人既然找了仵作验尸,必定会彻查到底,尤其是陆广宁身边近者,就没有丝毫动作吗?”
探子答道:“此事怪就怪在这,陆家像是要遮掩陆广宁的横死,只对外宣称是急病,并没有牵连一人,就……陆家三小姐,在初七夜里撞棺自尽了。”
楚熹闻言,彻底愣住。
薛进冷笑一声道:“看来那行凶之人,是借陆家三小姐的手杀了陆广宁。”
薛进刻意咬紧了“行凶之人”四个字,就差没明说是谢燕平。
楚熹不自觉的摇摇头,认为即便真是谢燕平要杀陆广宁,也绝不会利用陆之敏,令女弑父,实在恶毒至极。
“娘——”楚楚用力推开门,笑眯眯的跑到楚熹跟前,高高举起一艘小木船:“你看呀,小叔叔给楚楚做的!”
在楚楚跟前,众人皆不在谈论陆广宁之死。
廖三蹑手蹑脚的靠近楚楚,从背后一把夺过小木船:“呦呵,做的真不错啊。”
楚楚被抢了木船,不哭也不闹,只双手叉腰挺着小肚子道:“快还我,不然我打你家廖恒去!”
廖恒是廖三的小儿子,刚满两岁,正是满地乱跑的时候,总甩着大鼻涕要找楚楚玩,便是楚楚敲他额头,他也傻呵呵的咧嘴笑。
廖三被一把扼住喉咙,颇为无奈:“好好好,还你,还你。”
楚楚接过木船,并不去薛进身边炫耀,只缩进楚熹的怀里,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警惕地盯着廖三。
廖三哭笑不得,心中暗道,果然聪明人和聪明人的种,这长大后可不得了。
楚熹将楚楚抱到自己膝上,问廖三:“阿恒病好了吗?”
“没什么事了,就是江上风大,有些着凉,哎,这小子怎么总生病呢。”
“太川水硬,回安阳养一阵子就好了。”
楚楚抬起头问楚熹:“祖父在安阳。”
“是呀,还有你几个叔父,外祖母和舅爷,他们都在安阳等着楚楚呢,楚楚回去见到他们记得叫人呀。”
楚熹在称呼上永远分的很清,像是生怕薛进忘记自己是个倒插门女婿。
崔无抿唇,觉得相较朝廷,瑜王,陆家,赘婿的身份才是薛进一统天下的最大阻碍。
但如今考虑这个问题还为时过早。
……
这三年来老爹偶尔会往太川跑一趟,去探望女儿和小孙女,而李善从始至终都没离过丘州,对楚楚也并不热心。
一来,楚楚姓楚,是个名副其实的楚家人,二来,楚楚是个小丫头,并不能给薛家传宗接代。
虽不热心,但身在常州,又赶上夫妻俩领着楚楚一道回安阳,李善以为自己合该去瞧一眼那素未谋面的外孙女。
他快马赶至安阳,先去见了姐姐李琼。
李琼看到阔别已久的弟弟,仍然是形若枯槁,眼底毫无光彩。
李善早就习惯了,也知道如何才能宽慰姐姐:“昨日江北传来消息,陆广宁暴毙身亡,沂都军正是群龙无首,此番渡江之战,薛军稳操胜券,姐姐放心,要不了多久,我们便能报仇雪恨,告慰姐夫的在天之灵。”
李琼闻言,柳叶弯眉稍稍舒展,紧接着又长叹了口气,拾起一叠书信递给身旁婢女,婢女立即转交给下方李善。
李善展开家书,一张一张的翻看,看到后面,脸色愈发沉重。
这厚厚一摞,皆是薛进的亲笔书信,提起复仇大业,不痛不痒的寥寥几笔,提起女儿楚楚,什么鸡零狗碎的琐事都有,从字里行间足以感受到他写信时那眉眼含笑的神情。
李善与薛进来往书信多为公函,并不知薛进如今这般婆婆妈妈,心中愠怒,面上不显:“他大概是不想让你操心太多。”
“李善,你应该明白。”李琼淡淡道:“薛进若贪图安逸,我们注定复仇无妄。”
“……待我见到他。”李善有些咬牙切齿:“我会和他好好谈一谈。”
离了李琼住处,李善越想越恼怒,他为了给薛元武报仇雪恨,几乎倾尽所有,薛进倒好!竟在太川安家落户!过上了世外桃源一般的安逸日子!
李善是个急脾气,刻不容缓地翻身上马,直奔安阳码头。
老爹都在码头翘首以盼两个时辰了,终于看到战船从东边缓缓驶来,高兴的合不拢嘴:“哎呀哎呀!来啦!”
忽听到马蹄声,扭头望去,眨眼之间李善就到了跟前。
“亲家!”老爹更高兴了,上前想拉李善的手。
李善冷着脸避开,目光紧盯着远处的战船,暗下决心,要给薛进一个深刻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