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情的话在郝宿的意料之中,他表情不变,应了一声:“好。”
接着两人就相继上了马车,范情在上去以后才发现郝宿的马车里别有洞天,不像是外面看上去那样简单,而是布置得格外舒服。
就连座位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软垫,就算是坐久了也不会不舒服。
中间还设有几个暗阁,里面放了不少东西。有打发时间的话本,也有茶果点心之类。
哪怕是在马车里,也能最大程度上让人感到舒服。
范情坐下来以后,郝宿才跟着坐下来,两人隔了有一段距离。前者在郝宿坐下来的时候看了一眼,等马车出发的时候,又看了一眼。
马车里的空位有许多,但范情觉得他跟郝宿之间的空位要比其余的空位更大,他唇角微抿,随着马车轻微的晃动,身影开始逐渐朝郝宿那边倾斜。
范情就这样自以为不着痕迹,一点一点地坐到了郝宿身边。
等肩膀也挨着对方的时候,整个皮肤又是瞬间就都红了,眼瞳也颤颤不已。
范情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坐在那里表面一副平静的样子,但耳根又悄悄在发热。
他其实还想要牵一牵郝宿的手,可是怕那样的举动太过孟浪。
马车里还挂了香包,香味并不浓,是自然的花朵晒干后收集起来的味道。
可范情还是能在这味道里面区分出郝宿的味道,在马车里,在他的身边。
马车又晃了一下,范情的身体也颤了一下,刚才他的整条手臂都碰到了郝宿。
“公主,您不舒服吗?”
范情的颤栗郝宿也发现了,所以适时转头问了一句。对方今日脸上仍旧戴了面纱,但要比皇宫那日更薄一点,离得近了,什么都能看得见。
范情是冷白皮,尽管脸上没有像时下女子一般施粉,但仍旧很白。单眼皮的不屑清冷全都被此刻晕开的粉意冲散了,因着突如其来的震颤,眼睛又睁得圆圆润润的,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嘴唇因为抿过的关系,透着姝红之色,唇珠更明显了。无声坐在那里的时候,倒像是在邀请别人来亲自己。
他的脖子和手腕也都散着淡淡的粉意,是刚刚升起来的。
相比起来,范情今日的穿着也像是比在皇宫那日更加精致。衣服是新的,大红色,上面还绣了繁复漂亮的花纹。
这样逼人的颜色很容易将人压下去,可对于范情来说,只是将他衬得更艳,人反倒给衣服增了不少色。
“路不太平,若是公主不嫌弃的话,可以靠在我的肩膀上,会好一点。”
郝宿说出这话的时候,一副风清月明的样子。
他也没有额外的动作,仅仅是垂目看了范情一眼。两人稍一对上点视线,范情就要整个人往看不见的壳里钻。
可他并没有拒绝郝宿的话,而是以更慢的动作,将头靠在了郝宿的肩膀上。
下一刻,公主的眼眸便氤氲起来。
不过随即他就想起郝宿还没有看到自己的样子,就在他打算抬头的时候,却听到了郝宿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要比所有时候都低,仿佛只是在跟他一个人讲着悄悄话。
郝宿用那不含杂念的语气,温和无比的说:“公主,您头上的花好香。”
因为范情的脑袋靠在了郝宿的肩膀上,所以发髻当中戴着的花香味也能飘到对方的鼻间。
范情搁在膝盖上的手在听到郝宿的话时就揪紧了自己的衣裙,大红色缎面上的花朵被他的手揉皱了些许,几乎有些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他这时候哪里还能想起什么面纱不面纱的事情,整个大脑都快不能运转了,连呼吸也在不自觉地消失。
公主将自己憋得脸通红一片,一双眼睛好像不久前才掉过泪一样。
去往京郊的路一向不太好,是以马车总在晃动。在又一次晃动时,郝宿轻轻揽住了范情的肩膀。
横亘在背后的手臂让范情整个人都处在了郝宿的包围当中,察觉到对方要松开,范情下意识拉人。
“我……”
“公主,您害怕吗?”
范情一双眼睛泪光闪闪的,很难不叫人误会。郝宿明知对方是因为什么,却还是有意问道。
“有、有一点。”
“不用害怕,我就在您边上。”注意到了范情拉着自己的手,郝宿又笑了笑,“我不松手,这样可以吗?”
“可以。”
范情重新低头,他刚才太着急,所以直接就按住了郝宿的手,现在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种触感。
郝宿的手跟他想象当中一样,很结实,还很……很好摸。
范情在袖子底下悄悄碰了碰自己的掌心,呼吸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
他不知道自己往郝宿怀里又倚过去了多少,只是在一阵极度异样的感觉传来的时候,才察觉到这一点。
因为太过靠近,所以在马车晃动的时候,衣襟那块也被碰压了一下。
“唔……”
范情知道自己这里敏感,可他沉浸在跟郝宿的亲近当中,一时忘了这点。
其实他跟郝宿也不是那种面对面的坐法,就算彼此碰到一点,面积也是有限的,只不过是他太不经碰。
因为没有料到这一点,所以喉咙里的声音直接溢了出来。
范情觉得,好像他在面对郝宿的时候,身体的敏感程度要比正常的时候更厉害一点。
马车里一直很安静,这也就显得范情的声音十分明显。等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连解释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眼尾彻底红了。
“我……颠了一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
讲话的语气因为那点突如其来的失常,带着点委屈巴巴的感觉。
可怜又可爱的,郝宿瞧着他这副模样,有点想要揉揉对方的耳朵。
“公主可有哪里磕到了?”
“没、有。”
有,只不过那里太过羞于启齿。范情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衣襟处,体质原因,所以从小到大他穿的那些贴身衣物材质都要是最好的,否则一不小心就会磨伤了。
刚才应该……不怎么要紧吧?
范情的模样被郝宿看在眼里,他的目光也落到了对方看着的地方。方才应该是范情碰到了自己,才会没忍住声音。
郝宿没看多久就收回了目光,而后朝外面吩咐了一声,让车夫将马车赶慢一点,求稳不求快。
听他这样处处妥帖的话,范情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明明也不是马车的缘故,是他自己……
但范情心里却又很高兴,是以人虽然跟郝宿拉开了点距离,也还是没有离得太远,头还是在对方的肩膀上靠着。
剩下的路程里,马车果然稳了许多。范情一开始还担心郝宿会放开自己,等了半天见人还是跟方才一样,才放下心来。
他今天起得早,现下有点困了。范情自己都没发现他在郝宿面前的警惕心究竟有多低,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郝宿在他睡熟了以后,才又将人往怀里抱过来了一点,只是过程中并没有再碰到范情的胸,以免将人激得醒了。
半晌,郝宿还是捏了捏范情的耳朵。因为是当公主养大的,所以范情的耳垂上还有一个耳眼,此刻戴了一款做工精致的珍珠耳环。
只有一粒珍珠,底下托了金饰,莹润的白很衬范情。
“公主。”
郝宿的声音几不可闻,跟之前喊的公主相比,此时的语气里含了些宠溺在里面,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没有捏太久范情的耳朵,又娇气又敏感,若是力气再稍微大一点,说不定耳垂上都要留下指印来。
马车就这样一路朝京郊跑去,郝宿拿了本闲书在一边看着,不知不觉,目的地就到了。
他们来的是京郊的一处梅林,每年春日正浓的时候,多得是官宦世家前来游玩。
郝宿在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就知道已经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出去,车夫一早得了他的指使,也不敢随意开口。
拉着马车的马停在原地,偶尔啃啃地上的青草。这里的草也比一般地方更加肥沃,它们吃两口还会高兴地打个突。
过了一会儿时间,郝宿才将范情叫醒了。
公主不仅是早上起得早,晚上也睡得晚。知道要和郝宿一起出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将将睡下。
“公主,已经到了,醒醒。”
“嗯?”范情睡得迷糊,听到有人叫自己,下意识就抬了头,不想郝宿也是低着头的,于是额头就碰上了一抹柔软的触感。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瞌睡一下子就不见了,人也立刻坐直了起来。
“我……我不是有意的。”
跟惊慌失措的公主比起来,探花郎倒是镇定得多。郝宿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无事,公主不必介怀。”
这种事情有什么可介怀的,他们两个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范情听着郝宿的话,心里越发觉得对方并不喜欢自己。
他看了看郝宿的嘴巴,又垂了垂眼皮。
“郝宿,你低一下头。”没有什么特别说明的命令,但对于公主的话,探花郎总是要遵从的。
于是郝宿将头低下了一点,紧接着,范情就将自己脸上的面纱慢慢摘了下来。
他的真容要比隔着面纱看的时候更有冲击力,唇红齿白,昳丽秾情。
下一刻,红唇就软软地印在了郝宿的额头。
“你亲了我一下,我再……亲你一下,就打平了。”让郝宿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次要的,让郝宿喜欢自己才是主要的,范情时刻没有忘记这一点,亲人的时候他都记得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说完话,他整个人就又害羞了起来。漂亮的脸上因为添了这样的羞意,更显出了十二分的容色。
范情不知道,其实他不需要多做什么,就已经足够勾人了。
范情在亲人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等做完以后他就立马跑下马车。谁知人还没站起来,就被郝宿又拉着坐了下来。
探花郎眉宇俊朗,逼近了瞧人的时候,更加惑人。
“公主,这种事情不能随便做的。”
“可是你……是我的驸马。”
驸马两个字被范情念得又软又甜,他现在看上去也像是一块糖糕点心。范情被郝宿一绕,就忘记自己刚才说的打平了的话。
如果是驸马的话,又何来打平一说。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得彻底的人一点也没有发现,还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我知道了。”
郝宿这句话弄得范情摸不着头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等范情想明白,手上的面纱就被郝宿抽了过去。
“外面人多,公主将面纱戴好再下去吧。”
“公主,您太漂亮了。”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会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他语气平稳,就像是先前在说范情头上的花很香时一样。可他又总能用这种温柔非常的模样,叫人心里一再地激荡不已。
他夸他漂亮,那么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自己了?
范情乖乖地坐在马车里,让郝宿给自己戴好面纱。
“我真的很漂亮吗?”问话也不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漂亮,而是想听听郝宿说话,说有关他的话。
“自然,公主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看的。”
面纱被探花郎灵巧的手戴好了,郝宿见范情眼尾红红的模样,收手的时候指尖状似无意碰了碰对方。
“我们下去吧。”
他的态度太过坦然大方,光风霁月的模样让人根本就不能产生什么怀疑。
范情想要撩人,自己倒是先一步被无知无觉地撩得手脚发软。
照旧是将手递到了郝宿的掌心,两人相携而下。春风铺面而来,将范情的面纱吹得略微扬起,但因为郝宿系得紧,并没有掉下来,只是隐约透出一点姝色来。
郝宿在下来马车后就放开了范情的手。
“先去赏梅,过午可以放一放纸鸢,再骑骑马。”
来之前郝宿就已经做好了安排,他身边只带了一名仆从,范情身边则是带了两名伺候的人。
听他这样安排,范情也没有什么异议。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跟郝宿在一起,别的都不重要。
梅林就在前面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不过郝宿却在这里看到了一位熟人,沈暮。
对于书中的主角来说,他们似乎永远遵循着一种莫名的定律,那就是不管两个人在什么对方,都能碰到彼此。冥冥之中,他们身上有一种无形的牵引。
沈暮在梅林西侧,边上还有不少青年勋贵,应该是约好一起来游玩的。
范情一直都很注意郝宿,见他在看别的地方,也下意识往那边看了过去。见是沈暮还有一些世家子弟,并没有放在心上。
“郝宿,你在看什么?”
他们有他好看吗?为什么郝宿要去看别人?明明方才郝宿好说他是最好看的。
“前几日沈公子拜访过我,难得在这里碰到对方,想着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郝宿说着,话音一转,“公主要去吗?”
“不去。”
范情没有说什么不想去,也没有找借口,而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骨子里有着属于皇室中人的倨傲,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从来都不需要特别的解释。
但在郝宿面前,范情还是解释了。
“我跟他不熟。”
他们是自小一起长大,但跟沈暮相处时间多的是范隐,范情不过是偶尔才见过对方几面,彼此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身为一个男扮女装的公主,又是被父母看着不能跟同龄人过多接触,跟沈暮再熟能熟到哪里去?
原书里说的青梅竹马,不过是指在古代背景下,两人从小相识,而后一起长大罢了。范情对沈暮的印象只是皇兄的好友,外加丞相的独子。
而且,今天是他跟郝宿独处的日子,他不想有别的人打扰,也不想郝宿的目光总是在别人身上多做停留。
“那便不去好了,前面的梅花开得正好,我们走吧。”
郝宿没有再提起沈暮,而是跟范情一起往前走了。
不过在到达梅林之后,范情站在梅花底下看着他,声音轻轻的。
“郝宿,你以后不要看别人好不好?”
几片花瓣簌簌地往范情身上掉着,那话应该是要矜娇非常地说出来,可郝宿只觉得范情像是小猫在朝他撒娇。
要他以后只来看看自己,不要去看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12822:03:05~2022012921:3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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