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是江阔的练习出了什么问题吗？”
张芸闻言，刚刚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又窜了上来：“我正跟他说这事呢。既然付董您也想了解，那咱们正好说说。”
张芸转了个身，站在江阔跟付启年之间，然后摊开手指向江阔说：“这小孩来云天的第一堂课后，我就特高兴，因为他的身体条件非常好，且记忆力也强，看过的舞一遍就能记住动作，三遍基本就会了。这对一个成年后才学跳舞的人来说，难能可贵。
“可是，跳舞不是只要技术好就行了的，它不是杂技表演，它是一门艺术，是情绪的表达。就算是爱豆跳的团舞，也是需要传递一些东西的。
“但江阔他拒绝传达，——付董，您看过江阔的舞台吗？”
付启年突然被提问，愣了下才点头：“嗯，看过。”
“那您看过他这半个月来的练习吗？”
“这个，倒没有。”
五时有发布过练习室的物料视频，付启年也看了，不过物料专注的是五时之间的互动，以及一些琐碎，完整的练习他并没有看过。
“那好。”张芸又对江阔说，“江阔，跳一遍。”
付启年：“这，不用吧？”
“用，您得看看。”
张芸态度强硬，去打开了音乐。江阔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但并没有反驳，听话的去站了位。
五时的成团曲，意在少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它是一曲让人听到就能感受到活力、阳光、血液沸腾的曲子。
但江阔跳得像是个杀手。
跳到一半，张芸就叫了停，然后看着付启年说：“付董，您看到了吗？就连《courtship》他都有攻击的眼神，有释放自己性张力的意识。可是现在呢？简直就是个人工智能。”
付启年：“……”
“他对舞台没有渴望，没有冲劲，我甚至都感觉不到他热爱自己的职业。”张芸转身，又对着江阔，厉声道，
“你是觉得自己成团了就万事大吉了，就大红大紫了？就可以撂挑子摆着扑克脸了？你千里迢迢到中国来，终极目标就是为了成这一个团？就为了这昙花一现？
“那这个舞台于你到底意味着什么？艺人的身份对你而言又是什么？随便一个平台上想要赚钱的网红都比你对这个舞台有野心！”
江阔没有说话，依旧低着头。身体因为刚刚剧烈运动过而轻轻起伏。
“张教授。”付启年出声打了圆场，“我跟他谈谈吧。”
张芸吸了口气，看着付启年，“付董，如果他一直是这个态度，那么我认为五时没有必要再消耗您的精力。”
付启年笑了笑，“谢谢您的提醒。但青春期的孩子，思想走岔路也是正常的。我相信五时会是云天男团的头响炮，他不会让您失望的。”
张芸也笑了笑：“但愿如此。那我先走了。”
送走了张芸，付启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关上了。
不过他依旧没有走近江阔。
“你先喝点水吧。”付启年指了指墙角放着的水瓶。
江阔看了付启年一眼，去拿了水瓶，仰头大口吞咽，他的喉结飞快滑动，汗水顺着修长的脖颈淌下来。
半瓶水很快就被喝光了。
付启年收回视线，等江阔弯腰把空水瓶放到地上后，他才重新看向江阔，问：“刚才张教授的评价，你有什么说法吗？”
江阔沉默了两秒，答道：“张教授说的对，我现在确实对自己艺人的身份，对那个舞台的魅力感到迷茫。”
这是认真想要谈心的话头。——付启年非常意外，他以为江阔会随便用几句话来打发他。
付启年不由欣喜，压住了嘴角，问：“迷茫什么？自己的目标吗？”
江阔却摇头：“我明确自己的目标，我只是，很疑惑这个舞台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付启年沉默一瞬，又问，“能告诉我你的目标是什么吗？”
“站在最大的舞台上。”
“作为爱豆？”
“无论以什么身份，只要能成为那个舞台的主角就好。”
“……那你认为哪个舞台才是最大的？”
“万人体育场，或者最专业的颁奖礼这一层面的标准吧。”
“……这是你发自内心的目标吗？”
“是的。”
那付启年就不懂了，他问江阔：“所以你的目标是站上最大的舞台，但你现在却在质疑它的魅力？”
“……”
江阔看上去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付启年也无法去追问，便迂回道：“老实说，江阔，你刚才这些话让我感到非常意外，这不像是你会给出的回答。”
江阔看向付启年，有些疑惑。
付启年：“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很优秀，家境条件想必不差。你放弃优渥的生活条件和学业，只身来到中国，并且在第二个月就签约了经纪公司，在见识了圈子里的不平和污垢也没有让你退缩，在不负韶华里你更是努力刻苦，且有着相当出色的表现。
“这些都向我展示，你是一个行动力超强的目标导向者。但你刚才叙述的目标，却像是一个毫无规划的冲动青少年。”
江阔：“……”
“当然，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冲动也是正常的。不过我希望你明白一个事实：无论是万人体育场，还是最专业的颁奖礼，它们只会留给最专业最顶尖的艺人，绝不是‘无论以什么身份’这种念头可以走上去的。你可以不热爱你的职业，但你得尊重它，也尊重那个舞台。”
“我没有轻视它们。”江阔解释道，“我只是不明白，那个舞台有重要到让人放弃一切的程度吗？”
付启年：“……”
他懂了。
付启年在心里叹了口气，问：“是因为秦西的事，让你感到迷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