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阔这一“残废”就直接废到了剧组开机。
拍摄的剧情是被打乱的,且反派前期并没有过多的戏份,因此江阔等剧组拍了大半个月才进组。
一进组拍的就是他刚残废时候的戏份。
这场戏付启年就在旁边看着。
剧本中的这个场景,情节是反派遭谋算背叛,双腿被废,落入凡世的那一天。
拍摄的是他昏迷后被扔在凡世,醒来后发现自己双腿已废的场景。
地上都是泥水,还是初春,冷得瘆人。
江阔穿着雪白的戏服,躺在泥水里,雨水浇透了他的衣服,泥水染污了他的身体,他一动不动。
“1,开始。”
导演一声开始后,镜头中的世界就活了过来。
被雨水冲刷的睫毛轻轻颤动,随后眼睛艰难地睁开了。
他先是感觉到冷,这是作为仙门弟子的他鲜有感受到的饥寒,然后是疼,不是灵脉丹田,而是身体上的皮肉之苦。最后是周围的环境,来往的行人、空气中的味道、滞涩的呼吸……
他意识到了什么,他想要坐起来理清自己的思绪。但是当他撑起身体,却发现他的双腿无法挪动,就像它们只是两根朽木,单单是绑在他的身上而已。
“不……”
他的脑海里终于记起了碎裂的画面,他记起了他被人暗害,毁了根骨,碎了双腿经脉,丢入了凡世。
他的腿废了。
“不!”
他胡乱地撑着身体,手上糊满了泥水,掌心被石子划破。鲜红的血被雨水冲淡成粉色,很快又被冲刷干净,然后再冒出来。
付启年皱了皱眉。
画面中,他却像是没感觉到手掌的疼。
他伸出双手用力抓着自己的腿,但他只感觉到了手掌的触感,像是抓住了两根冰凉又柔软的枕头,而枕头是没有知觉的。
他的腿废了。
他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件事,但是他无法接受。
他歇斯底里,这是他全剧唯一的一次哭泣,哭得毫无章法,因为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哭,他只是在痛苦的,朝着那曾经孕育他的天空嘶吼着,把万千的不公都扯碎在了声音里。
付启年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他有些难过。
虽然知道是演戏,但江阔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来。他不由随着剧情去想,如果江阔真的出了什么事……
闭脑。
付启年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皱眉责怪自己——瞎想什么呢?
在付启年走神的片刻,导演喊了“卡”,一条过。
工作人员立刻涌了上去,为江阔打理妆容和处理伤口。
江阔低垂着头没有动,保持着崩溃的情绪。
之后还有四场戏,雨后因为饥饿不得不寻找食物,放下尊严,以及遇到曾经熟悉的主角一行,被嘲弄,被幸灾乐祸。再后面一场戏,是角色因为无尽的屈辱,终于从痛苦走到了仇恨的定局。
这几场戏在剧情中的时间线离得并不远,镜头也并不多,但却是这个角色从明到暗的转折关键点。
江阔的情绪不能断,付启年也一直没有上前去打扰他。
人工降雨停了。
江阔的头发和衣服被稍微吹干一些后,改了妆容,开始拍下一场。
之后的拍摄并没有最初那样顺利,特别是最后一场,反派角色由痛苦转为仇恨的那一幕,导演一直不满意。
“你的痛苦有了,你的仇恨也有了。但是你的转变没有,就是忽然切换过来的。你要明白他为什么恨,他恨过后又为什么下定决定炼化魔心来‘立’?”
江阔的声音沙哑,说:“因为他失去了一切,力量、身份、健康乃至于尊严。”
“那为什么他在最开始知道自己残废的时候,明白自己被人背叛、暗算的时候不恨?在主角的簇拥者羞辱他的时候不恨?在凡人地痞打他、唾弃他的时候不恨?
“怎么就偏偏在这时候恨呢?怎么就偏偏在这时候觉醒呢?这是有契机的。”
江阔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