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帖木儿想过自杀,而且不止一次。他觉得自己太废物了,沙河之败,丢了三十万人马,如今又兵败被俘,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身为大元忠臣,就该以身殉国,慷慨赴死!
有首很长的诗叫什么来的?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对!
咱就要做大元朝的一口正气!
也先帖木儿在被俘之后,采取了包括但不限于,上吊,撞头,割手腕……种种作死手段,最后他毅然决定不吃饭,活活饿死算了,这也是效仿伯夷叔齐。
也先不断用古圣先贤,激励自己,跟红贼斗智斗勇。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让他破防的不是红贼的威逼利诱,最致命的一击,竟然来自一心效忠的朝廷!
这是什么混账的事情啊?
兄长忠心耿耿,谁谋反,他都不会谋反的!
“龚参议,当年我兄长为相三年多,就借口称病,交出了相权……这你是知道的,我哥他不想当权臣啊!”
龚伯遂深深叹息,无可奈何。
“谁说不是,朝廷,朝廷太昏庸了!”
“岂止昏庸,简直该死!过去我想不通,宋朝皇帝为什么会自断梁柱?还嘲笑汉人愚蠢,却没有料到,蒙古人比人家还蠢!不光蠢,还坏!哈麻这个畜生,要不是我们兄弟提拔他,哪有今天?”
也先帖木儿打开了话匣子,从上到下,骂了个狗血淋头,谁也没放过。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你跟他讲一万遍道理,也不如一次社会的毒打,来得管用!
只不过这一次对也先帖木儿打得有点太狠了。
他从小就崇拜他哥,入朝为官,又是靠着脱脱的庇护,哪怕犯了错,脱脱也会罩着他。
这个哥哥,比起爹都要亲。
偏偏这样堪称完美的兄长,竟然被自己人给暗算了,皇帝也不分青红皂白,居然就听信了谗言。
几乎一瞬间,也先帖木儿对元廷的好感荡然无存,甚至转向了另一个极端,他厌恶元廷,厌恶一切!
他甚至想要帮着朱家军,覆灭元廷!
反正只要能毁灭大元,让他干什么都行。
如果不是伤心到了极点,断然不会如此。
再也不给元廷绝食了,干饭,报仇般干饭!
也先帖木儿也快速恢复体力,脱脱四十出头,他才三十多岁,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干嘛要死要活的,别的干不了,当个民夫总行吧?
“龚参议,你知道不,那个色目人老张,现在成了朱家军的民夫,干活相当卖力气,打算要重做新人呢!”
龚伯遂虽然听张希孟说了,可是现在听来,还是觉得荒唐。
“这个朱家军到底打算干什么啊?他们为什么不,不杀我们?”
也先帖木儿突然放下了筷子,沉吟良久。
“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但我觉得,他们是要把所有人都当成人看。”…
“啊!”龚伯遂更疑惑了,“这,这叫什么话?又有谁不把人当人看了?”
也先竖起了眼珠子,“还有谁?大元朝呗!”
龚伯遂无奈苦笑,这位是真的恨上了元朝,话里都带着霹雳。不过那个认真识字的普通士兵,让他大为震撼。
古往今来,治军严谨的名将所在多有,但是能教导士兵认字,让他们懂道理,会写公文,却没有听说哪支军队做过……人人识字,到也真是把人当成人看。
只不过要真是做到了这一点,大元朝前面的一千年,只怕也要认输了。
士农工商,高低贵贱……毕竟是一直就有的东西。
如此看来,这个朱家军,还真是好气魄啊!
龚伯遂思前想后,心绪起伏不定,手里的馒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味了……就在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他还扛着行礼,不是别人,正是雪雪!
他由于逃跑仓促,受了寒气,夜尿频多,很是难堪。经过上报,给他特别弄了一件皮褥子。
雪雪兴匆匆背着赶来,听说要见几个老朋友,等他一进来,正好跟也先帖木儿和龚伯遂撞在了一起。
好巧啊,上次见面,还是在脱脱的军帐哩!
咱们到这开会了!
“雪雪!”
也先帖木儿一跃而起,太阳穴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他几步扑过来,抓着雪雪的衣襟,就要玩命!
“畜生,你就是哈麻的同党,你们陷害我兄长,我跟你拼了!”
雪雪被打得很惨,仓促之间,跌倒地上,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也先,你疯了吗?你哥哥身为宰相,我想暗算他,那也要皇帝答应啊!你迁怒我身上,算什么英雄好汉?这可不是你哥的军营,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你放屁,我打你,你还敢还手?”也先帖木儿也是骄纵惯了,忘了时代不同了,他还想打人出气。雪雪猛地一推,两个人分来,随即雪雪就骑在了也先的身上。
“你哥给元廷效力,死有余辜!”
也先气炸了肺,奈何他好些日子没吃饭了,气力不足,竟然斗不过肾虚的雪雪,毕竟两只菜鸡打架,也还是有个更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