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作为CERN的总负责人,卡洛·鲁比亚的心情隐约有些微妙。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回一周之前的话。
他绝对不会做出前来参加中科院发布会的决定。
嗯,绝对不会。
一来他上周在CERN发布会上所说的内容着实有点儿满,把针对神冈实验室的话aoe成了整个亚洲,并且还死活不改。
在确定中科院发现了暗物质粒子后,周围便时不时有人会投来玩味的目光。
刚才带着斧头的约翰·埃利斯甚至还给他发了条短信,问他喜欢啃几分熟的斧头,要黄油还是海盐
结果没想到的是。
前一遭的事儿还没过呢,科院又搞出了这个数值。
这可就又戳到卡洛·鲁比亚的痛点了。
恰好在此时。
坐在卡洛·鲁比亚左手边的一位满头银发、长得有些类似德国球星托马斯穆勒的小老头儿忽然眉头一掀。
只见他把右手搭在座椅扶手上,侧着身子对卡洛·鲁比亚道:
“鲁比亚,这个数字和你们CERN当初测出来的750GeV,量级上倒是有些相似呢。”
“750GeV和相比,也就相当于六十万和八十万的细微差距罢了。”
听到这番夹枪带棒的话,卡洛·鲁比亚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克特勒,你不妨把话讲得更明白一些,没必要藏着掖着。”
“哎,鲁比亚,你多想了。”
名叫克特勒摆了摆手,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乐呵呵的道:
“只是想起了一些有意思的回忆罢了”
卡洛·鲁比亚见状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在看到这个数字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或者说CERN肯定要被拎出来鞭尸一波。
毕竟当初那件事,得罪了太多太多的人了
在2015年12月15日的时候,CERN曾经召开了一场发布会。
会上CERN宣布了一个消息:
他们在搜寻双光子衰变时,看到700GeV附近有一个异常的凸起。
经过反复研究确认,这不是已知的任何东西,即可能是
一个全新的粒子。
它的质量大概在750GeV左右,比希格斯粒子的125GeV要重很多。
即便是在所有粒子模型中,这也是最重的一颗粒子。
除此以外。
它的统计显著性大约3倍标准差,两个合作组加起来的得到的结果大约接近4倍标准差。
而什么叫做4倍标准差呢?
搞过谱图的苦逼同学应该知道。
3倍标准偏差以下称为迹象,3倍以上称为证据,5倍以上才能称为发现。
至于四倍嘛
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是比较有可能成真的发现。
不过CERN可历来不管这些,他们的宗旨就是喜欢搞大新闻,越大越符合他们的人设。
虽然他们嘴上说着“这只是一个初步的数据,伱们不要太相信哒”,另一面却在疯狂的进行着各种暗示——如果真的低调求真,这场发布会压根就没有召开的意义。
于是
理论物理界迎来了一场狂欢。
有人认为这是一颗模型之外的新微粒。
有人则认为它是超对称粒子。
还有人言之凿凿的认为这是新希格斯粒子。
毕竟有理论认为希格斯粒子可能不只有一种,它的数量很可能会很多。
接着CERN又拱了把火,表示这玩意儿也有可能是引力子,也就是万有引力的传播子
又于是乎。
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理论物理界诞生了上千篇的论文,其中甚至不乏顶尖学者或者机构。
例如刚才阴阳怪气的这个小老头儿。
他的全名叫做沃尔夫冈·克特勒,与埃里克·康奈尔并列为2001年诺贝尔奖得主。
当时沃尔夫冈·克特勒正在做直肠切除手术,听到这消息后立马在三天内办了出院手续,一周内就根据CERN的结果肝了三篇论文。
没办法。
理论物理这些年实在是太缺乏成果了——或者说太缺乏有实际现象证明的成果了。
所以在CERN公布成果后,理论物理界瞬间垂死病中惊坐起,突然发现了新物理。
结果没想到的是.
在一年之后。
随着ATLAS上双光子道spin2的进步研究,CERN再次高举双手,要求全体目光向他看齐,宣布了个事儿:
兄弟们,750GeV的信号是假的,那是一次统计涨落。
再然后故事的发展,大家就应该都知道.或者说猜到了。
没错。
本来就已经很惨的理论物理界,又被吊起来抽了一顿。
虽然论文可以撤稿,但黑历史却没有办法涂改。
几乎所有写过论文的物理学家,都被盖上了一个标签:
大冤种。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意大利和高卢在粒子物理这方面成果会逐年增加的原因——很多学者现在都明里暗里的反对CERN一家独大。
虽然在过去的数年时间里,CERN不停的在试着填补伤口,有些学者也接受了CERN的歉意。
但是当科院拿出了这么个数值后,许多人自然而然的也就想到了CERN的那次事故。
当然了。
这里毕竟是中科院的主场,因此心中对CERN再有怨念,也不好表示太多,只能时不时拿目光瞅着卡洛·鲁比亚。
而就在卡洛·鲁比亚有些尴尬之际。
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男声:
“鲁比亚教授,请问您现在有空吗?”
卡洛·鲁比亚转过头,发生自己身边正站着一位黄皮肤的中年男子。
此人他也认识,正是侯星远的助理高洪文——之前侯星远一直坐他身边来着,只是在黑客攻防开始后才移步去的后台。
于是卡洛·鲁比亚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有空,请问有什么事吗?”
中年男子俯下身子,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鲁比亚教授,我们院长有请。”
卡洛·鲁比亚顿时一愣:
“院长,你是说侯?”
在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后,卡洛·鲁比亚朝周围看了几眼。
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OK,麻烦你带路吧。”
说完。
卡洛·鲁比亚便站起身,跟着高洪文离开了现场。
见此情形。
卡洛·鲁比亚身边的沃尔夫冈·克特勒冷哼一声,悻悻的收回了目光。
“懦夫.”
卡洛·鲁比亚的离去虽然引起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但这种时常的发布会过程中参会者离席不算什么罕见的事儿。
比如去上厕所,或者去餐厅垫个肚子,又或者去厕所垫个肚子等等
因此很快。
众人很快便将心思放回了原处。
此时此刻。
他们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儿,那就是.
中科大要怎么收场?
没错,收场。
有CERN当初的闹剧在前,纵观现场数千号人,除了陆朝阳赵政国等少数几人外,再也没人对科院组计算出来的粒子质量抱有期望。
因为在当初CERN的闹剧之中,理论物理界几乎把所有想到的可能都举例了出来。
但遗憾的是,这些例子中的99%都被后续的ATLAS和CMS事例否定了。
换而言之。
如果是低质量粒子——比如说30多GeV啦,50多GeV啦,那还存在某些可能。
又或者再大一点,比如说破三五千GeV,也就是达到TeV的量级,保不齐也有一定可能。
但在这个量级上嘛
想到这里。
第十排。
克里斯汀不由转头看了身边的陆朝阳,对他说道:
“嘿,陆,这次你们好像有点难办了。”
克里斯汀说这话的时候手上正转着笔,语气隐隐有些遗憾。
她对科院或者说华夏这个国家没有什么明显的喜好偏向,她遗憾的是徐云这个人。
作为一个哈佛大学的助理研究员,她可太清楚这件事会为徐云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了。
从小就被老妈丽莎·蓝道尔带大的克里斯汀对于同龄人有着很强的竞争欲望,所以在之前听闻了徐云的‘事迹’,并且亲眼见证了徐云的计算过程过后。
这姑娘已经把徐云当成了今后的一个竞争对手。
但眼下发生了这档子事儿.
徐云恐怕就没有所谓的今后了。
看着一脸遗憾的克里斯汀,陆朝阳却没有表示出太复杂的感情。
只见他轻轻的扫了眼这姑娘,沉默片刻,忽然说道:
“克里斯汀小姐,你就这么笃定科院会输吗?”
“难道不是么?”
克里斯汀很美式的耸了耸肩,对他道:
“自从2016年之后,700-1000GeV这个区间就是公认的粒子物理的百慕大三角,没有任何理论能在这个区间成立,想要在这个区间创造奇迹.”
“虽然我的感性思维很想让它成真,但我的理性思维却告诉我这不可能。”
“抱歉,克里斯汀女士,你说错了两件事。”
陆朝阳抬起眼皮看了这姑娘一眼,对方的锐气令他想到了一个很久以前的老熟人,不过后来那货跑去写网络了:
“第一件事是.百慕大三角,其实是一个piàn • jú。”
“百慕大三角具体位于迈阿密与百慕大群岛以及波多黎各三地围成的海域之中,那里在二战时期其实就是一个军事补给点,往来的飞机和船舶不知凡几。”
“现如今的百慕大群岛还是世界五大船舶注册地与三大避税天堂之一,还是一个著名的旅游胜地,万豪在百慕大群岛都开了一家瑞吉酒店呢。”
“百慕大这个传闻误导了整整一两代人,这个范围甚至不仅限于华夏,而是涵盖了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