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生又看了一眼田大嫂,叹气道:“可怜!如今这天下都说是盛世,可看看马邑,成了什么样子!”拿出纸笔开了方子,递给田大嫂道:“你们当家的这病不是疑难杂症,但这方子一元只能买一副,现如今这身板要想治好得吃个六、七副。”
田大嫂喉头咕噜一声,脸色变得惨白。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丈夫,眼圈一下子红了,颤声道:“补药这么贵?”
那郎中没回答,看了眼收拾的还算齐整的窝棚,又道:“这里如何抵得住寒风?天天吃粥吊命,再加上受冻,好人也经不住,别说他一个病人。”
田大嫂实在抑制不住心内的凄苦,哽咽道:“我们倒是有家,可是难回......没有这粥,我们都得饿死......呜呜......”大半年的压抑与劳累让这个女人终于崩溃,她低着头,眼泪扑簌簌的滚在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襟上。
虽然那老郎中对这些灾民的苦楚已经司空见惯,但眼前这个气质刚强女子的突然崩溃还是让他心内一阵翻滚。
他抬眼望了望晦暗的天空,苦笑道:“唉!老夫不知道是盼着下大雪呢,还是别下雪。下雪能解了旱情,可是真下来,你们这五口在窝棚里......”
他边说边站起身,收拾了纸笔,装在身后的布包里。田大嫂忙起身擦了眼泪道:“先生等等,我给你拿诊金。”
“算了!老夫虽然也不富裕,但还有口吃的,诊金你留着买药吧。”老郎中抹了一把脸,又露出苦笑道:“回去顶多让女儿女婿唠叨几句罢了。”
一辈子要强的田大嫂将那句“诊金一定要给”在舌尖上打个转,又默默吞回肚子里了。她默不作声,只是将那腰弯下去,弯下去,给郎中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福礼。
老郎中颔首回了个礼,招手将田大嫂身边的半大小子叫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蜜饯,放在他手中道:“这个给你吃。”那半大小子满脸通红的推辞,一边推让一边扭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田大嫂忙走上前,伸手就要阻拦郎中的善举。那老郎中将手掌一竖,阻拦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莫过来!”田大嫂也满脸通红,又急赤白脸的要说些什么。
老郎中又伸手示意她莫说话,先笑了笑,跟着长叹一声,道:“咱们老百姓挣命苦不苦?苦!”
“可苦的时候啊,得自己开解自己,有时候得让嘴巴甜上那么一甜!你记着,把苦都熬过去,就有享福气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