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力过早,一旦对皇帝心思判断错误,势必为朝臣所笑,简直是政治灾难;若发力过晚,廷推时票数不足,那面子就丢到满剌加去了。
如今朝中诸党纷杂。有的大臣例如王宗沐,既是海归派,却又属晋党外围,因为这家伙做过山西布政使。有的大臣如徐贞明,在土地改革方面支持变法派,在司法治政方面又支持保守派,立场模糊不清——几乎每个朝臣都有不同的政治诉求,每次政争或者大廷推,期间合纵连横不计其数。
不是没人就朝臣结党乱象上本提醒皇帝,但皇帝一句“朝中无派,千奇百怪”,就将本章驳回。
某次朝会上皇帝甚至说:“即便父子、夫妻,囿于自身见识,对事、物也会有不同看法。因此,有人群就有派别,这是人性啊。有派别不可怕,大政既定,执行的时候放下派别立场即可。至于结党营私,包庇不法的,自有法司为之而设。”
在皇帝消极态度下,梁梦龙觉得从张居正去世之后,朝中所谓诸党,其凝聚力简直可以用多盘散沙来形容。所谓党同伐异,近乎结党营私范畴,皇帝不喜欢的时候就敲打一下。若关于大政争论,反倒是有点政治野心的都要标新立异——正如今天的自己和面对马尼拉大捷的罗万化。
在这种情况下,很多有廷推票的,梁梦龙必须亲自或用亲信出马打招呼。一方面确保廷推万无一失;另一方面,也是扩大“梁党”范围的必要举措,自己当上总理大臣之后施政也方便。
若罗万化与自己竞争,那梁梦龙必须广撒网以求多中鱼,无论自己多讨厌某人,夹在盘子里就是菜。可罗万化退出以待将来,那自己就可以有选择的壮大自己的势力——可以将理念立场相近吸附到身边,以求将来施政如臂使指。
“担了康洲一个大人情啊!”梁梦龙返回政事堂后,瞪着桌上的文件,脑子里却翻来覆去的盘算。转念又想,“还是圣眷啊——若皇上今日不暗示那一句,罗万化又怎么会让?”
“这一让,让出来天大人情。只要他谨慎自守,十年之后,总理大臣八成还是他的,今日一会,我将来得头拱地帮忙——特么罗万化好算计!”
回到家翻来覆去想了半宿,梁梦龙即将登顶人臣之极的兴奋渐渐冷却了。虽然心里还不停的冒着幸福的泡泡,但面对个个如人精般的阁僚,他终于感觉到如山一般的压力。
我老梁能玩得过这些妖孽吗?
梁梦龙这边幸福的烦恼着,政事堂其他阁员见了朱翊钧一番张致,脑袋够数的也都知道圣心所属。罗万化虽然做出了决断,但心里若有所失,面上寡寡的。
正在用繁忙的工作排遣心情,外屋中书进来报告,道是申相过来了。罗万化在心底撇撇嘴,起身相迎。
两人寒暄几句,申时行开门见山道:“今天早朝开始时,圣心其实并无所属。”虽然说圣心难测,但经过复盘的阁臣们都能判断出来这一点,罗万化闻言并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