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闻言笑道:“内府早些年将附近山林买下,大面积扦插繁育成功了——再过个七八年,这大红袍也不值什么。宋人喜欢铁罗汉,也有前人也有喜欢白鸡冠的,如今福建已经种的到处都是了。”
“其实,朕虽喜欢岩茶,但大红袍喝起来却觉得鲠嗓子,前日农学送了些在武夷山新培育的‘玉桂’,有些柑橘香味,朕觉得冬天喝起来比大红袍要好,可惜新种所得不多,已经喝完了。”
梁梦龙轻拍马屁道:“如今得皇上龙口一赞,此茶立成名种也。”
朱翊钧闻言叹道:“天子跬步,皆关民命,朕不敢忽视。因这些年颇喜岩茶,宫中多用。龙井、毛尖等,售价和销量都不如前些年。前两天南直隶巡抚密奏,道是大别山多穷困,民生仰赖茶山产出,身为皇帝口味不要太刁,偶尔也要喝点六安瓜片。”
梁梦龙闻言莞尔,颂圣道:“皇上仁心泽被天下。自祖龙以来,皆各地贡奉皇室用度。变法后皇上废供奉而全用采买,此大仁政也。不过,民间也因此对宫中吃穿用度关心过甚。臣听说,商贾如今为求一个‘内用’,有些无所不用其极了。”
朱翊钧闻言笑叹道:“正是,此前宫中要用香云纱,有一张姓大商贾非但不要钱,还要给内府一万两——他们来问朕如何措置。鸣泉先生以为如何?”
梁梦龙忙回奏道:“要是那香云纱确实冠绝天下,臣觉得——”刚要说倒也不是不行,随后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后背也沁出冷汗。
朱翊钧似笑非笑道:“看来皇帝的名头也敌不过一个‘钱’字。”
梁梦龙脸色微红,拱手道:“臣孟浪了。皇上常跟臣等说‘资本’行于世道,必在无声无息间就侵蚀道德人心——看来臣确实受到侵染而不自知也。”
朱翊钧点头叹道:“鸣泉先生不必尴尬,这个问题朕问了宫中好些人。连皇后都说,不必要那一万两,但这姓张的要送,倒也不能拦着——只有两位太后坚称不可。”
接着站起身道:“见微知著呀!不知天下人心被这‘钱’字拨弄,将会如何?”
梁梦龙欲言又止,却又低头不语。朱翊钧也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在殿中转了几圈道:“大变法以来,朕虽有密奏耳目,但民间底下究竟如何,却没有直观的认识。今年即将到了年底,也就罢了。”
“明年开春,朕欲巡狩天下,鸣泉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