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佛头被偷了,回来的第二天,林义刚起来就听到村里人在纷纷议论。
说是大半夜有人在大队部的阳氏祠堂里做贼,把箩筐大的佛头偷走了。
而两米多高的佛身却倒在了地上,被人切割成了几截,要不是发现的早,佛身也被偷走了。
“賊子开的是摩托车。”
“四个人…”
“村里肯定有内应…”
“不会是监守自盗吧…”有人质疑。
“这伙人活不了好久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有人幸灾乐祸。
…
那个佛像很值钱,听说有几百年了。要不是它应照过不详,二十年前砸它的人死的稀里糊涂,不然早就被破坏了。
其实林义也不知道是谁偷的,但毕竟重活一回,隐隐有些猜测。因为有个人后来喝酒漏了口风,要不是他老婆圆场的快,那就穿帮了。
但是,从那以后,村里人背后都议论是他们偷的,不过也没人去明着追究。
后来那家男主人运到确实不怎么样,死在了隔壁省的一家公共厕所里,身中八刀,杀他的人据说是姨妹夫,那人也当场自杀了。
对于是不是佛头照灾,林义不怎么信的。敢坐地下liù • hé彩的庄家,敢玩姨妹,这样死,好像一点也不奇怪。
农历27日早上,旁边的廖姓邻居抽池塘抓鱼,池塘很大,有一亩多面积。小时候的玩伴廖墩颐一大早就过来喊他摸鱼、捡田螺。
林义口头答应的好,却不想动,大冷天为了几个田螺不值当啊,心想要是有人给现成的就好咯。
后来那祯过来了,穿着及膝盖的红色套靴站在门口说想吃喝螺。
林义说:“我不会做。”
但那祯压根不接受他的反驳,安静走到厨房里,提个铝桶就出门了,出门前还笑眯眯地看了他眼。
摸摸索索,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池塘。此时里面已经很多人了,起码有二十多家的邻居在创丰收。
大人们认认真真在塘底泥浆里摸鱼和蚌。小孩子们更多的是把它当成一个炫耀的场地,捉到一条巴掌大的鲫鱼,就能嚎叫半天,生怕别人不知道了。
大家都很守规矩,不去池塘中央,只在边上弄点小鱼虾、田螺和蚌。运到好的还会抓一些肥厚的泥鳅和黄鳝。
有一个人在泥浆里追了半天,终于搞到了一条八两重的黄鳝。跳起来的那个兴奋劲,让大伙羡慕了好半天。
林义问他卖不卖,对方说不卖,要给怀孕的老婆吃。
他当时就无语了,比自己还小两岁的人呢,就已经老婆怀孕了。
“他老婆都怀孕了。”林义悄悄对旁边的那祯说。
女人好似没听到,专心的用手指在石缝里抠着田螺。
那祯很受同龄人的爱戴,看到她过来,好多小伙子小姑娘都会喊声“那祯姐”,有的还会捧一些田螺到她桶里。
看到才走四分之一就收货了小半桶,林义边捡田螺边说:“要不你提着桶子走一圈?”
这次女人有反应了,笑着和过来的邻居搭话的同时,在泥巴里的靴子也没停着,重重地踩在林义脚上。
弄了小半天,有邻居喊林义:“你的两个同学来了。”
一听这话,林义就知道是武荣和邹艳霞来了,对着那祯说:“我要走了,你是一起还是?”
那祯没理睬,而是直接用行动告诉他,摸田螺比和他说话有趣多了。
武荣搞了一塑料袋糍粑,说是他们家今早做的,林义数了数刚好22个,按习俗是个吉利数字。
邹艳霞提了一条草鱼,还有一个装干鲍鱼的袋子。
…
中午时分,看到邹艳霞和林义极为熟稔的样子,坐在一边倒油放盐给田螺催吐的那祯若有所思。
家里没什么吃的,林义把超市拿回来的一些坚果、红枣、纸包糖搞了一圆盘堆在八仙桌上。
觉得太干巴了,于是又拿了些橘子和苹果放一边。
花了好大功夫剪掉田螺尾巴,那祯洗手的时候不经意里问:“你们在一个院系吗?”
正在剖鱼的邹艳霞不动声色地对她嗯了一声。
“呐,你们同学感情真好,小学六年级一直到大学,友谊比亲兄妹还坚挺。”说着,不经意里那祯把咬了一口的红枣塞到林义嘴里,起身轻拍手说:“你买的什么枣子,没点味道。”
接着又说有点困了,我先回去睡个午觉,然后就随心所欲的离开了。
看着轻飘飘离开的那祯,撅着嘴的邹艳霞又开始了专心致志的剖鱼。
含着口里的半颗枣子,林义瞄了眼大长腿,顿了下,还是慢慢的嚼了起来。
真是有苦说不出,重生以来第一次接触那祯的口水还是这种情况下,前几次怎么纠缠都不让自己碰,今天却意外的捡了便宜。
嗯,就当捡了便宜吧。
后来邹艳霞全程做饭都很安静,武荣烧火,她炒菜,林义打打帮手。
这和谐一幕,让林义提着的心缓了点。
吃饭的时候,那祯拿了一瓶杨梅酒过来。这是本地酿造的烧酒,浸泡杨梅而制成的。
味道还不错,四人连着碰了好几下。
后来吃到红烧猪蹄的时候,邹艳霞说不吃皮,还是一如既往地把肥的放林义碗里,动作娴熟而又自然,像演练过千百遍一样。
那祯啄着小酒,感觉两人和谐的像一幅画,看了看吃肉的武荣,后者的淡定好像司空见惯了般。
饭后,天快黑了,武荣和邹艳霞走了,林义收拾地上残局的时候,躺椅上的那祯透过门窗看着自家屋顶的瓦片说:“我想了很久,还是打算当教师,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林义沉默了下,觉得历史果然是按照轨迹走的,以后那祯就是京大的讲师、副教授、教授一路走过去。
“你就不能给我个准确的答复吗?”
林义撇撇嘴,“我说的没用啊。”
“但我喜欢听你胡说八道啊。”说着,那祯坐起身,一脸笑意的看着林义。
“嚯,你这是认定我了呢。”正扫地的林义乐呵呵地凑过去。
那祯剜了他眼,笑眯眯的也没躲,等林义快靠近时才拦开他说:“你现在太小了,等再长几年吧。”
“臭不要脸。”
随着林义骂了声,两人四目相视,眼里都是一股子不服输的劲。
把垃圾归到屋角落的桶里,放好扫把,林义坐在她旁边说:“以前你抱怨说央视要论资排辈,没什么盼头。我当时还打算建议你去潇湘电视台看看,论潜力,十年内无人能比。没成想你还是想当老师。”
再过几年快乐大本营和还珠格格就要来了,潇湘台就要开启了它的制霸模式,林义的计划里还想过赞助这两个项目呢。
“潇湘电视台确实不错。”那祯认可的点点头,然后漫不经心地说:“可我更喜欢教书育人的工作,有假期,还清闲。”
“也好,以后寒暑假可以来陪我。”
“你觉得我是那种随波逐流的人吗?”
林义凑到她耳边说:“为了我也不行吗?”
换来的是一个侧目的安静眼神。
得了,林义明白了,那祯话里有气呢,估计是邹艳霞夹肉给闹的,这两人上辈子就让自己头疼不已,这辈子还来。
于是当做没听懂,干脆起身串门去。
后面两天那祯也没来串门了,要么陪她家人说话,要么陪邻居说话,要么陪一只土狗说话,对在身边晃的林义仿佛没看到过一般。
30早上,吃完早饭的那祯,正在整理小卖部里的零嘴,突然发现林义的大门还没开。
不对劲,按林义的生活习惯,应该最迟八点过就起来遛弯了,今天都九点多了。
那祯移步到屋檐下,透过门缝和窗子没看到林义在堂屋,皱了皱眉,又转身看了眼自家屋檐下的摩托车,她心里有些不安。
看到李强正和一些小伙伴玩四角宝,她直接招手:“李强,你钻进去把这个门帮我打开。”
看了看林义家的大门,李强直接把头甩得叮咚响:“不开,林义在家,我打不过他。”
那祯搭了这小屁孩一眼,直接从小卖部里拿出一包酸梅粉,“开门,它就是你的了。”
看着酸梅粉,李强吞了下口水,然后又是摇头。
那祯继续拿出一包,眯着眼睛瞅他。这时李强站起来用商量的口气说:“你要偷什么?等他不在家再偷可以么?”
那祯被弄笑了,直接又掏出一包,三包酸梅粉一次摊开,然后说:“你去不去?”
李强又是摇头。
“那祯姐姐,我去。”旁边的胖头早就馋了,二话不说直接开动,但身子进入了,头却卡在了门缝,左扭右扭就是进不去,顿时把外边的人逗乐了。
“出来,出来,你不行,看我的。”最后还是李强钻进去,打开了里面的门栓。
林义昨晚写策划案写到凌晨三点过,没想到一大清早睡个觉都不安宁。但他还是没动,也想要看看这些皮孩子到底胆子有多大。
当李强进来时,本想把这皮猴收拾一番,但是他改变主意了。
那祯进来了,看到林义在那装死,还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鼻息。
一秒,两秒,没呼吸,三秒四秒还是没…
“你们先出去。”那祯试探了一会儿,直接把跟进来的小屁孩赶走。
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女人坐在床边盯着林义说:“你要有本事就把体温也弄没了。”
穿帮了,林义装不下去了,直接从被窝里闪电般伸出双腿,缠住她就往床上倒。然后饿狼一般扑了过去。
两人顿时吵闹成一团,过了会,看到自己被压的动弹不了,那祯有气无力地说:“起开,影响不好。”
“无所谓,别人又不知道。”林义很是光棍。
眼瞅着上面这人的眼神开始不对,那祯叹口气,慢条斯理的说,“我这么多年都等了,你还急在这一时吗?”
两人亲密无间的对视了好一会,林义还是没下去嘴,一个翻身仰躺在床上,在那里哀嚎。
笑眯眯打量了下耍宝的身边人,那祯半坐起身,开始整起了被弄皱的棉纱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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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缠了会,那祯偏过头大口大口地呼吸,说:“你去把大门关上吧。”
看着自己得逞第一关,林义开心地应声好,才从她身上爬起来。
不过当他刚关好门,却发现那祯也来到了堂屋,一边走着,还一边低头抚平有些皱的羽绒服。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林义走过去一把抄起她,直接往房间走。
边走的同时,还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在床上又吵闹着,林义倒也没去拨弄她衣服,知道她的底线在哪。同时大白天的,他自己也怕。
两人闹了会,突然沉默了。
看她怔住了,林义俯下身,和她手对手,脚对脚,虽然隔着衣服。
那祯走了,走的时候都浑身无力,还笑眯眯在林义腰身拧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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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祯宝,你烧水做什么?”那祯妈正把过年的鸡拔完毛,却看到女儿在用水锅烧水。
“洗澡。”
“你昨晚不是洗了的吗,怎么还要洗,一天要洗几个澡?”那祯妈啰嗦了句。
“身上痒。”
“被虱子蛰了?”
“可能吧。”那祯平静开口,“就是痒。”
那祯洗澡去了,她老妈全程看在眼里,等她进了洗澡间,马上对屋檐下洗衣服的老公说:“祯宝洗澡了。”
“你吃饱了撑的,洗个澡你也管!”那祝一脸你太多事了的表情。
杨龙慧凑过去低声说:“祯宝刚从小义家里回来。”
那祝顿了下,吧唧一口卷纸烟继续搓衣服,告诫道:“女儿大了,事业也有了,你少去操这些心。”
其实门口洗衣服的那祝早就把女儿今天的表现看在眼里。但他不是个多事的人,从小就觉得女儿稳重,有主见,不会犯原则性错误的。
这话顿时把杨龙慧气到了,直接低声开骂:“你个死人啊,我就这么一个心肝,不操心她,wǒ • cāo心谁?”
那祝瞪了她眼,低声呵斥:“要是祯宝真的看中了小义,也不是坏事啊,你蹬鼻子上脸给谁看。”
正在这时,有人喊:“婶子,买两包盐。”
“好嘞,马上来啊。”杨龙慧看了邻居一眼,笑着应答,此刻她又是邻居里口碑最好的那一位,笑容可掬,和蔼可亲。
卖完盐,杨龙慧到澡堂门口站了会,听到里间水声哗哗,然后开始翻门口凳子上换下来的衣服。
她如同雷击呆立当场。
深呼吸一口,她还不死心,拿起裤子放鼻尖一闻,脸色顿时惨白,她是过来人,那气味一下就分辨出来了。
小心把衣物放回原样,杨龙慧来到门口,隔着马路看了一会正在屋檐下洗腊肉的林义,再次蹲到那祝身边:“我不同意。”
“八字还没一撇,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搞么子。”
“你个死人诶。”杨龙慧恨其不争,低骂一声,只得附耳过去低语一番,末了还是说:“我坚决不同意。”
这次那祝顿住了,搓衣板上生茧的老手也停了。吸一口老烟,吐一个烟圈,吸一口老烟,吐一个烟圈,也看着对面哼着小调洗腊肉的林义怔神。
如果此时有人留心,就会发现:一对夫妻隔着马路,正看着一个年轻男人洗腊肉出神。
“女儿的性子你知道的,平时很好说话,但从小就有主见,我们做不了她的主。”过了一会儿,那祝客观的分析。
“那也不行,祯宝年纪比小义大三岁。”
“女大三,抱金砖。”
“你个死人,”杨龙慧气极,关键时刻丈夫竟然不和自己一条心,“不是说小义人不好,而是他们林家这种不好。”
对这话,那祝皱眉呵斥:“这话是你能说的吗!人家种怎么不好了?哪里不好了?你看看他大姑,和他大伯一家子,都从村里走了出去,吃着国家饭碗,成了城里人。”
末了,还狠狠来一句:“妇人之见,愚人之见,荒唐。”
杨龙慧被一阵抢白,顿时气的上气不接下气,“解放前,小义他爷爷和一个黄梅戏子闹得多大?他那大伯年轻时也换过好几个。再说小义他那爸爸,你说说,祸害了多少?”
“祸害你了?”那祝下意识问。
杨龙慧再忍不住了,愤怒地抓起旁边桶子里的木瓢,一瓢水直接从那祝头上浇下来。
这一幕刚好被抬头的林义看到,嘴巴顿时窝了起来,目瞪口呆,几十年没红过脸的模范夫妻,今天竟然公开处刑。
此刻,林义张着嘴巴看着那祝,那祝气恼地瞪着看把戏的林义,嘴巴还低声骂着:“臭小子。”
“婶婶,买五个辣椒糖。”此时,一个大女孩带着一个小女孩在小卖部窗口喊。
“诶,来了啊。”那祯妈语气欢快,哪还有刚才泼水的样子。
听到辣椒糖,味蕾里瞬间回忆起了那个味道,林义也起身走过去,伏着小卖部窗口说:“婶,也给我来五根。”
看到探进来的这张脸,杨龙慧深呼吸了一口气,笑着拿了五根递过去。
“婶,我刚换衣服了,没带钱。等会送过来。”
听到换衣服了,杨龙慧呼吸又粗了几分…
…
去年过年做了六个菜,林义这次只打算做四个菜,寓意一样好,四季发财嘛。
今年的年夜饭,林义一大早就买了蜡烛,因为不买都不行,雪太大了,28就停电了。
30除夕晚上的鞭炮,有些人五点过就放了,林义闲着无事,也早早地把鞭炮放完了事。
坐在堂屋里看书发呆,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林义算了算,过完今年,还有明年一年,爷爷奶**三年的挂xia弄完,以后就可以不用回来过年了。
“你怎么不烤火?”
吃完年夜饭,那祯一过来就看到林义穿个布鞋在堂屋发呆。
“懒得烤。”看着站在门口的那祯,又看到了小卖部窗口嗑瓜子的那祯妈,林义的那点小心思也无奈地熄了。
起身,从袋子里掏出个大红包:“新年快乐。”
摸了摸厚厚的红包,那祯瞅了瞅他,也从外衣兜里拿了一个出来,“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