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年初,华衮影业于沪正式揭牌成立,并成功跻身国内影业投资制作一线。
今年上旬开始拓展海外市场,发展到现在的全产业链布局,其业务板块囊括了影视制作、发行及院线管理,甚至是艺人经纪。
外行人看点眼皮子浅的门道,只晓得这华衮隶属于上海周氏;
只有懂行的人明白。这是万诚集团少东家走马上任的试金石。
于是,关于周家代代接班人都只奉行任人唯贤的传言就更为可信。当年周孟钦是怎么拿下祖业的,如今轮到大儿子周恪,一样的考核标准。
总之,随着该影业一步步做大做强,类似五世而斩、富贵人家多败儿的讹传就不攻自破……
和艺联合作,复刻经典就是周先生的提案。
他认为当今影迷时兴的风向就是情怀。再蒙尘的作品,有时光滤镜加持,都能成为名篇佳作。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譬如时代的眼泪一词广泛流行的意义,
人们在活在当下的同时,总是乐得去怀旧去忆当年。
或因为此刻创造得太少,或因为我们都框不住当时的月亮……
每场电影成功重映,主办方都会循例庆功。
所以,必齐对于周恪能出现在这里,是半点不意外。
如果说她此刻真有什么波澜的话,便是谎言被拆穿的心虚感。
昨晚,她骗周恪,说直到下下周都没空,要忙着办理毕业手续。
“我怎么不知道美琪和你们学校还有业务往来?毕业都毕到电影院里来了。”周恪将计就计地发难她,女骗子。殷素素诚不我欺呀,她自戕前的遗言怎么说来着: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说着摘下必齐眼前的左手,落回口袋。
再看看贺佐明,彼此一时无话。
她站的这个角度正对一楼大门口,长发与裙摆,散起阵阵涟漪。
散在雨后微湿的穿堂风里,散在一双削肩上,也散在人心里。
学长识得周恪,但不知道拿什么身份去定位他。是必齐高中三年,一直受姑父所托照拂她的外兄长;
还是她将将与他亲弟分手,而于情于理都该尊一声的大伯兄呢;
又或者,几天前唐泽飞鸟跟学长夸必齐日语很好,问她口语老师是谁,她说是哥哥教的。
学长明白,说的就是周恪。
他还是递手来和周先生幸会的礼数,全不在意刚刚社死过一回,而周恪不以为意,根本不理睬,反倒去和必齐问话,“电影好看吗?”
“嗯。”她淡淡一字诀。
身后人瞬间不满,伸手扣着她头顶拧回来,拧她看着自己。周恪些许戾气地控诉她,“你方才和他说了多少字,我数过了,整整五十个!对我呢,就一个,吃里扒外区别对待可还行?”
学长当即优越起来,“五十个?真假?”
必齐扭头应他,“胡诌的,别信。”
随即,她微微拂开周恪的手,向他指指后方的庆功会场。示意他去干正事。
她也赶时间要走了。
机会这不就来了。贺佐明主动请缨,我送你!
不必了。施必齐依旧冷心冷面地拒绝,不给他任何肖想的余地,“学长,我认为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到此为止。
我不喜欢你,今后也不会。”
而梯步拐角斜倚着栏杆的周先生,全程作冷眼旁观状。闻言她这段盖棺的劝退言辞,还无比缺德地浮浮嘴角。
啊,学长即刻有被折辱到。这闹哪出啊,上阵“兄妹兵”合伙来唱他的衰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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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必齐约的搬家公司上门了,必昀也特地抽空来帮忙。
姊妹俩说好的,这一趟不往别处,就往施家去。
南国天气转暖,燕子也该还巢了。
“怎么,你还怕我个大活人跑掉呀?”必齐玩笑姐姐,看你这急吼吼的样子,说得好听是来打下手,不知道的以为你来逮人呢。
“我就是来逮人的!”
必昀平时最最脚不沾地的大忙人一个,三天前才从英国大本营回来的。
才下地,没歇多久,就忙着周旋小妹毕业回家的事宜了。
她拿出百分百的诚意,就是希望齐齐能明白,我们全家双手双脚欢迎你回来。
姑姑更是老早开始张罗了。必齐小时候睡的那张床,全橡木打造的,经不得梅雨季,容易泛酸瓦楞状。姑姑便特为请人又打了一张,样式不变,但用的是胡桃木。
柜子里许久不睡的几套被褥,也一一翻出来暴过了。
“我说她有时候待你远比待我亲闺女一万倍,不过也可能,正是因为这份刻意的小心翼翼,才让你们特殊化了彼此。”必昀无处落脚地站在满地狼藉里,拉开一罐可乐递给齐齐,“这让我想起你从前学生僻字的笔记,愿意光脚见人的,都是至亲而无礼的。”
“不能怪她,站在他们的角度也有很多苦衷。”
必齐说,她偶尔会替姑姑姑父反省呢,这年头最要不得的就是接济亲人。
吃力不讨好。多一分力,你是英雄;少一分力,立马跌成千古罪人。
外面又有多少自诩正义使者的在道德绑架你们。
“算了,过去的就统统让它过去。”年岁不是虚长的,必昀早比当年成熟许多。小时候吧,莽张飞一个,总有人把姊妹俩认倒过来。
她囫囵地扫扫屋里陈设,必齐的行李很单薄,或者她这些年都习惯了奔波,很少囤货也及时删减。
随时随地,轻装上阵。
不过也依旧有些累赘的东西。这一搬家把屋里抄了个底儿掉,必齐对着几大箱纸书犯难,
“我该扔呢,还是咬咬牙带走呢?”
“你自己决定。”三搬当一烧,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但必昀觉得对小妹得另当别论,必齐其实是个很念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