荟萃楼二楼厢房内,孙幼薇哭红了眼,抱着茶杯微微抽噎,肩头轻颤着。
孙晚筠坐在旁,端起热茶喝了口,这才道:“你这哭的比我这口喝的水都多。”
“……”
孙幼薇怔在原地,瞪圆了眸子错愕的看着她,大概意思就是“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沈桑笑着打趣道:“好了好了,你们难得见上一面,还说这些作甚。”
孙晚筠是孙老将军收养的义女,却是从小养在身边,幼时孙幼薇最喜欢黏的人是她,最讨厌、最害怕的人也是她。
她身子弱,府里众人都会让着,难免会有些娇养惯的小毛病。犯错后,旁人也只是说上几句,可孙晚筠不,她是会真的拿着小柳条抽手心的人。
想着想着,孙幼薇打了个小小哭嗝,怀有身孕的身子轻颤了下。
孙晚筠动作一顿,她挪挪身子凑过去,想碰却又不敢碰,跃跃欲试的样子。
最后还是孙幼薇看不过,按着她的手覆上去,却是将人吓了一跳。
孙幼薇鲜少能从她手中讨到好处,这会儿反而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孙晚筠握过刀,杀过人,却从未接触过这般幼小的生命。她只轻轻碰了一下、又一下,随后就没敢再乱动,稍微坐远了点。
沈桑看的好笑,替二人斟上茶,道:“听殿下说,霍家的事情已经重新查办,很快就能有个水落石出。待解决后,你要留在皇都还是回去?”
这话自然是对孙晚筠说的。
孙幼薇揪住她的衣角,眸底含着殷切,咬着唇,却只是看着她,没开口。
大姐姐不是一般的女子,会骑马,会射箭,会剑术,还会保家卫国……她想让大姐姐留下,可也记得大姐姐之前说过,她不想被束缚,她要过自己的生活。
孙晚筠没接茶,倒了一旁的酒,道:“大概还是回去吧。”
说罢,轻抿了口。
孙幼薇眸底的光暗了些,揪着衣角的手还是没松开。
她倾斜着身子,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可又不想松开,正好以这别扭的姿势坐着。蓦地腰后一软,正好瞧见孙晚筠塞了个软枕放在身后。
孙幼薇笑着,挽着胳膊依偎了上去,嘴里还小声嘀咕道:“桑姐姐莫要生气,等大姐姐走了,我还是你的。”
孙晚筠抬手按了按孙幼薇眉心,嫌弃道:“黏人精,爱哭鬼。”
手中动作却是很轻,也没将人推开。
荟萃楼是皇都著名的景点之一,楼阁迭起,青色琉璃瓦覆着白雪,占了偌大面积的后院栽种着四季树,是以在每个季节都会看到妍丽花朵绽放。
梅花绽放,朵朵颤于枝头,沾了冰雪的花瓣娇艳俏丽,高雅冰洁,傲然挺立。
只一小会儿,小二送上了一壶新酿的酒,还有一碟梅花糕。
沈桑对上次从平州买来的酒一直念念不忘,前几日还在惋惜没有多带些,如今沾了荟萃楼的酒,竟也是异常的好喝。
孙晚筠嫌酒太淡,吩咐小二又送些烈酒。
孙幼薇怀有身孕不能给我,只好伸着筷子在酒杯里沾了沾,舔了没几下就被孙晚筠夺了过去,把梅花糕往前一推。
“这才是你的,吃了。”
孙幼薇鼓着雪腮,小脸委屈,眼巴巴的看着二人。
沈桑笑着饮了这酒,顺道也讨了杯烈酒。
烈酒不愧是烈酒,喝了没几杯雪腮泛红,脸上、身上跟着发热,她起身坐到窗边,开了条缝隙看着外面。
街上似曾相识的两道身影瞬间让她酒意清醒一半。
女子含情脉脉望着身侧男子,而男子却黑布遮眼,腿脚不便,稍微一离开就难以站立,甚至连手边是什么东西都不知。
巫女和沈祎怎么会在这儿?
沈桑听谢濯说过,是让巫女在宴会上指控了漳王,而这是一笔交易。
交易的筹码,莫非不会是……
沈桑蹙了蹙眉。
孙晚筠也凑过来,看了眼,“怎么了?”
“无事,只是有些热。”沈桑合上窗户,又坐回到桌前。
孙晚筠借酒消愁,空的酒壶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一圈,滚到孙幼薇脚边。
“……”
她缩了缩脚,目光无措的看向沈桑,却见沈桑也喝的有些醉,眸子迷蒙惺忪,却还是执意与孙晚筠碰了杯。
孙幼薇托着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索性趴在桌子上,掩面打了个哈欠。
有些想太傅大人了。
屋子里暖烘烘的,孙幼薇吃掉最后一块糕点,竟是缩在一边,迷着沉沉睡意进入梦乡。
随性而来的婢女是太傅府的人,在楼下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几人下来,眼看着天色渐黑,内心有些着急,只好上楼推门。
满屋子通天的酒气险些没让她背过去。
婢女先是推了推孙幼薇,见她没沾酒这才松了口气,接着让小二往霍府递了个信。
此处离霍府最近。
闲杂人等进不得东宫,还是先将太子妃安置在别处为好。
是以霍穆宁过来时,也有些怔愣,不信邪的挨个晃了晃空酒瓶,确认全喝光后这才重重叹了口气,跟婢女扶着上了马车。
绕了一圈后,马夫欲言又止,“公子,是回府还是去孙府?”
孙晚筠枕着兽皮软垫,无意识的砸吧了两下嘴。
霍穆宁眼底晦暗不明,他拢了拢盖在孙晚筠身上的披风,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