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吗?”
谢濯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沈桑倾身环住谢濯的脖子,伏在他颈间,没说话。
谢濯也没再追问,安抚的拍了两下沈桑后背,说了句“睡觉。”
等到次日醒来时,天还未亮,谢濯就早早把沈桑从床上拽了起来,等到人收拾好,攥着她的手径直去了大殿,在众臣行礼高呼声中坐到龙椅上。
如今的太子,除了没有新帝的名号外,其他权势早已紧握手中。
面对站在下面乌泱泱站着的群臣,沈桑心底倒没有发怵,只是有些不解,她扫视一圈,心里正忖度着自己该坐哪儿,总不能一直站着吧。
众臣多多少少也见过太子妃几面,饶是知晓太子妃容貌昳丽,身姿姣好,可如今再见,眼底还是不由闪过惊艳。
接着眼睁睁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太子伸出手,揽过太子妃腰肢,把人搂在怀里。
沈桑坐在谢濯腿上,也没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这里可不是临华殿,是陛下处理政事的地方,怎么可以胡乱来。
谢濯似是察觉到沈桑欲要起身的动作,掌心收紧,手指点了两下她的腰。
接着目光扫视一圈,道:“最近几日各位大人一直在上书让孤在登基之日充盈后宫,六宫之事乃是皇后管教,如今太子妃就在这儿,有话就直说,今日说了日后便不再上书。”
话落,沈桑身子一僵。
众臣面面相觑,也不知太子这是要搞哪出。
他们向来不管后院之事,都有自家夫人帮忙打点,就算是劝谏自家兄弟娶妻纳妾,最多也只是稍稍提及几句,善后之事都是交于夫人。且不说别的,坐在这儿的可是太子妃,难道要一群大男人去跟太子妃说,娘娘您行行好,让殿下立妃嫔吧?
丢不丢人。
大臣已经变了脸色,低声交谈几句后,有人站了出来,拱手慷慨激昂道:“娘娘,子嗣乃是帝王要事,马虎不得,且微臣听说娘娘身子虚弱,不妨先休养生息,将子嗣之事交给其他妃嫔代行。”
一人出声,接着就有人呼应,声声请柬响彻在殿内。
沈桑指尖微凉,微不可察的缩了下,谢濯握住她的手,道:“太子妃有何见解?”
他的手是那么宽厚温热,紧紧与沈桑十指相扣,说话时眼底浮现淡淡笑意,温容坚定的对她点点头。
沈桑要是再不懂什么意思那就真成傻子了。
她深吸一口气,做了件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大胆举动。
抬手,捧起未来天子的脸,吻了上去。
“殿下只能是臣妾一人的。”
谢濯低低笑出了声,心情极好,下巴抵在沈桑肩上,道:“陆大人可是听清了皇后说的话?”
一句“皇后”,已经摆明帝王立场。
陆大人神色错愕,正要开口,柳燕却跳了出来,不赞同道:“不行,那不行。殿下,这要是传出了皇后娘娘善妒的名声,岂不是让娘娘受了委屈?”
谢濯沉思了下,道:“嗯,柳大人说的有理。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是好?”
柳燕皱着眉,一拍手道:“几位大人只是想嫁女儿罢了,哪里有什么坏心思。不瞒殿下,臣手上还有好几家公子老爷,府上都还差着几位,待臣从中周旋说上一说。皇后娘娘宽宏大度,母仪天下,也乐意亲自赐婚,盖上凤印,也算是成人之美。”
“……”听听,听听这叫什么话。
众臣神色古怪,瞪着柳大人,敢怒不敢言,有人想要上前,却被身侧同僚一把拉住,指指自己的袖子。
那人后背一僵,迈出的脚‘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上次平反霍家冤屈时,柳大人泼妇骂街呃……舌战群儒,巧舌如簧,以一己之力扳回局面,甚至还不小心扯断某位大人的袖子,冠上个‘断袖’之名。
大抵是“本官轻轻一扯,袖子就断了,不是断袖是什么”?
那位大人早已六十高龄,听说气的到现在还卧床不起,连告老回乡的措辞都给想好了。
惹不起,躲得起。
柳燕可不管他们是什么脸色,索性一长串说了个够。
沈桑早就听说柳燕口才了得,今日见了果真并非虚实,依在谢濯怀里听了半晌,虚虚打个哈欠。
谢濯蹭蹭她的脸,道:“困了?”
昨晚心里惦记着事情,一直都没睡好觉,好不容易阖眼睡了一个时辰,又被谢濯扯了起来,怎么可能不困。
是以,众臣看着未来帝后离开大殿的身影,愣了下,随后要追出去,却被滔滔不绝的柳大人一把扯住。
“跑什么跑,我还没说完呢,对了说到你家未来的第十八门小妾……”
沈桑心里石头终于落下,一沾到软绵绵的床就沉沉睡了过去。
多年以后,沈桑无意中提及两人这么多年从来没吵架,也没见谢濯生气黑脸的样子,竟是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站在身后伺候的白芷扯扯嘴角,心里诽谤着。
陛下也就对娘娘不生气,就拿那次娘娘偷喝生子药的事来说,陛下摔了书房上好的砚台,撤了几位大人的官职,还罚了她两个月月银,在皇宫内扫了一月的地。
……
靖熙十八年,三月初春,太子登基,满朝文武来贺。
太子妃沈氏立为皇后,霍皇后尊称太后,却拒绝了新帝赏赐,搬到宫殿与太皇太后一起同住,吃斋念佛共度余生。
饶是之前霍皇后拉着她的手细细说过不少事,可谢濯登基后,后宫留下的事情差点儿要让她焦头烂额,多是些细致微小之事容易疏忽,好在身侧还有嬷嬷教导着,要不然传出去可是丢大了脸。
上次众臣劝谏新帝登基充盈后宫被柳燕搅了一翻后,还有几人不死心,正撺掇着等改日再提。谁知第二日朝堂中就传出了柳燕升官的消息,连升两级,今日又升了一级,可谓是新帝眼前的大红人。
好是好,就是嘴皮子不说好话。
登基这日宫中热热闹闹,忙忙碌碌,待殿中点灯夜里深更时,谢濯方才拖着一身疲惫回来。沈桑上前相迎,却被他就着姿势抱在怀里,一言不发。
今日的新帝并未因登基之事感到高兴,反而周身萦绕着一股压抑低沉,沈桑挥挥手,让白芷掩门退下。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谢濯道:“今日宫人来报,胞弟死了,母妃疯了。”
沈桑愣了愣,“怎会如此……”
漳王叛乱后,谢濯以雷霆手段处决参与此事的众臣,却唯独对生母和胞弟不忍下手,最终软禁在一座皇家名下的别院,衣食用住从不缺少。
有人曾说过,太子宽厚待人,生性温和,登基后一定是位仁德的明君。却身为上位者,念亲情以重,日后必定反伤。
谢濯长长叹了口气,接着道:“那宫人说,胞弟趁人不备,撞到墙上后失血过多而亡,母妃受不了刺激,惊呼大叫之下这才发疯。”
沈桑心头酸涩,拥的谢濯更紧了些。
今日乃是兄长登基的好日子,漳王选在这日自尽,不是怨恨是什么。
谢濯盯着桌上的灯火看了会儿,眼睛有些酸涩,他松开手,看着面前的皇后。
沈桑拉着他坐下,又折身唤白芷端来一直热着汤。
她也才回来不久,身上的凤袍尚未褪去,祥云绣在裙角,随着走路的动作,高傲的凤凰宛若踏着祥云展翅腾风,翱翔九霄。